第5章(2 / 2)

時旦與子恒走後,魏昱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指尖點著身旁的小幾,麵容疲憊。太監來稟:“章台宮已歸置妥當,奴備好輦轎在外候著了。”

魏昱坐在輦轎上,浩浩蕩蕩地往章台宮去,那是曆代王君處理政務,安枕之處。此時已是午後,日光不再強烈,柔和地打在王宮的琉璃屋簷上,折射出絢爛的光彩。

王宮內已被清空,前任君王的一切痕跡,都被抹去。這是屬於魏昱的王宮,每一座宮殿,每一處景觀,一草一木都是為了他的歡心而存在。

大獄裏,梅和阿健正在玩“如果同意你就點點頭”的遊戲。這源於梅一句無心的話,阿健便滿心歡喜的帶來更多清水,供神女使用。但是他又迫切的想知道細節,梅不好意思傷他的心,隻得附和。

阿健問道:“我會做大官嗎?”

梅搖搖頭。

“那應該隻是一個小官吧?”

梅點點頭。

“我會有兩位夫人嗎?”

梅點點頭。

直到進來一位名陳宦官,打斷了二人無聊且愚蠢的遊戲。他恭恭敬敬地跪拜說道:“神女娘娘,王君要見您。”

那個叫魏昱的惡鬼終於想到大牢裏還有一個仇人了?

她跟在陳宦官身後,往大獄外走去。柔和的陽光籠罩著她,仿佛將全身的汙穢驅逐,她站在大獄門口,沒有動。往前一步,便是青磚地。

陳宦官見轉身見神女娘娘躊躇的模樣,一拍腦門才曉得忘事了,神女從不沾地。於是吩咐左右去取綢緞,梅看著眼前的青磚,上麵還刻著花紋,還有青苔的痕跡。翹頭履壓在地上時,梅驚訝地發現,踩著凸起的青磚很舒服。

她慢慢地走向輦車,踩著木凳坐好後,說道:“走吧。”

陳宦官收起吃驚地神情,將輦車周圍的紗帳放下,往章台宮去。

梅並沒有見到魏昱,而是先在側殿沐浴更衣。她三天沒洗漱了,隻靠著阿健帶來的那一點清水完全不夠用,足足在池子裏泡了半個時辰,才覺得身上的腐爛味消失了。

貼身伺候她的是叫蘭草的丫鬟,梅想,原來外麵的仆人都是有姓名的。她的指尖從玉罐裏扣出香膏抹在梅的發上,再配上輕柔的指法,梅隻覺得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再用清水洗淨後,梅的頭發軟又順,在燈下散發著光澤。

蘭草的手伸向梅的身體,梅輕輕閃開,臉頰微紅:“不必了蘭草。”這是她頭一回主動的叫別人名字,仙境裏的女仆也會觸碰她的身子,隻是為了清洗,甚至會將她的皮膚搓紅。可蘭草真的好溫柔,在她的觸碰下,梅心裏產生了一絲異樣。

她們捧來的肉紅色的長裙,上麵有金絲銀線繡著花草蝴蝶,輕薄的絹紗裹著梅消瘦的身軀。梅換上衣裙後坐在梳妝鏡前,仔細地打量著鏡中美人。或許是常年待在殿內以及飲食的缺失,導致她十分的白,慘白。再配上鮮豔的紅色,隻覺得美的驚心動魄。

怪不得神女的衣服隻有白色,上妝也要覆蓋大量的妝粉。論誰瞧見這樣一副病美人的姿態,隻會生出恐懼之感,哪裏還有敬畏之心。

梅五官生的極美,這是神女的另一大特點。曆代神女的畫像展開時,隻怕是會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仙界還是俗世。

底子好,再修飾隻會失了原本的自然。蘭草隻為她撲上一層薄薄的香粉,用桃色胭脂打在臉頰上,塗上淡紅口脂,鏡中美人一改之前的慘白鬼樣。微笑時像春日裏嬌美的桃花嬌豔,不笑時又和那梨花一般,玉容清冷純情。

梅不知道她們為何要替自己裝扮成這幅模樣,心裏浮起一層不安來。但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新奇快活,便任由她們鼓弄了。柔軟順滑的青絲被挽起,隻用一支玉釵固定在腦後。有一縷碎發滑落,垂在肩膀上。梅伸手將它別在耳後,這一縷發是魏昱斬斷的。

日落後,梅被送進另一處殿內,這裏的陳設又大不一樣。相比先前她待的那一處,素淨威嚴了許多。

殿內空無一人,梅看著跳動著的燭台,心裏直打鼓。在等待未知的事情時,恐懼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占據人們的內心,神女也不例外,特別是今日受到了許多刺激的神女。

她看見自己平日裏經常捧著的那個白釉淨瓶,竟被放置在南窗上,成為了插枝擺件。南窗下便是一張長榻,梅跪在榻上將淨瓶取下,回憶著巫姑的話:“白釉淨瓶內盛聖水,為王君的獨屬之物。”

王君的獨屬之物梅嘴裏喃喃道,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頭頂傳來一聲低沉的冷笑,男人寬大的身軀籠罩著梅,鼻尖縈繞著梅香,他說:“神女娘娘,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