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督主,現在怎麼辦?”小德子的表情嚴峻,甚至隱隱顯得有些慌張。
你轉動著指間的白玉指環,目光凜然:“傳我的令下去,這件事先不要聲張。命韋瑛連夜查抄他叔父兵部主事楊仕偉的家,不拘手段,要將這件案子變成鐵案。”
“可是,楊曄他是建寧衛指揮,隱匿不報的話......而且,夜查楊仕偉,這樣是不是也.....”小德子看著你的臉色,小心地問道。
“楊榮的故交門生眾多,此時如果有人阻攔,我就輸定了。可要是我能將此案落實,他就是死罪,不外乎隻是早了一點。”說完,你的鳳目飄上了小德子的臉,其中的狠戾就連常年跟在你的身邊的他都覺得心驚。
“誰在外邊?”淩厲的眼神配上你特有的霸道語氣。
我手托著托盤走了進來:“督主,紫雲剛剛準備的粥,我覺得挺好喝的,就想給你送來些。”
看到是我,你眼中的殺氣黯淡了下來:“天已經很晚了,怎麼還沒休息?”
“奴卑見過琬琛姐,”一旁的小德子趕忙向我行禮,然後又轉向你,“督主,奴卑立即把督主的意思傳下去。”
我掩口一笑:“什麼叫‘奴卑見過琬琛姐’啊?不是說好了姐弟相稱嗎?”
小德子用手抓了抓額角:“‘琬琛姐’奴卑是不敢再叫了,畢竟琬琛姐你現在和督主......奴卑先告退了。”
我臉微微一紅,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你。身後的兩盞燈火勾勒著你的輪廓,將你一身的孤傲裝點的雍容典雅,我禁不住有些晃神。
“既然是來送粥,怎麼一直端著?”是你和我說話時常用的語氣。
我把粥放在案上,自己則坐在了案邊的階上,抬著頭望著你:“督主,你和小德子說的話我聽到了。楊曄他.......是嗎?”
你將一勺粥送入口中,斜著眼角打量我:“原先隻當你是個頑劣丫頭,不想你竟然還有這樣的聰明。”
低下頭,我當然沒辦法告訴你,我是從幾百年後的書上看到這一切的,隻能含糊地回答:“我說過,我知道一些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以後會發生的事情,”你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我的話,用調侃的口吻對我說道,“那麼以後的人們會怎麼評價我?”
“........”我無言以對,一時語塞。
“也許,後人根本就不會知道有過我這麼一個人吧?”你繼續追問。
“那倒不是,督主你一定會青史留名。”我小聲地嘟囔。
“是嗎?那一定是惡名吧。像是諂媚主上、陷害忠良?”你輕描淡寫地說著,臉上甚至帶著笑容,“其實,留不留名,留下什麼名,對我來說都無所謂。自夏傳家始,一部史書浩如煙海,明主昏君、忠臣逆將,終不過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好大喜功者希望自己標名千古,為了能得償所願往往趨炎附勢、言不由衷。用自己一生的不痛快去換後人對自己的褒貶評價,當真值得嗎?”
我靜靜地端詳著你那張美得仿佛沒有經曆過任何風雨的臉,思索著要怎麼的人生曆練才能將你打造成現在的樣子:普通人沒有的俊秀眉宇,性情中人沒有的冷靜淡然,俗世中人沒有的執拗空靈,讓你出世入世、收放自如。
“要是,”你深邃的眸子中一閃而過的落寞沒有逃過我的眼睛,“要是這次我輸了的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像平時一樣的沉穩。
“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能在你這樣的男人身邊,一瞬就是一生。”我低下頭說道,所以錯過了你眼中閃耀著的動人光華。
【2】
“奴卑參見皇上。”
“汪卿啊,起來吧。”成化皇帝將手中的一個折子遞給你,“看看這個吧。”
你雙手接過,展開。
“內閣大學士商輅、學士萬安、劉珝、劉吉言:
近日伺察太繁,法令太急,刑網太密。官校拘執職官事皆出於風聞暮夜,搜撿家財,不見有無駕帖。人心洶洶,各懷疑畏。內外文武重臣、托之為股肱心膂者也皆不安於位。百司庶府之官,資之以建政立事者也,皆不安於職,商賈不安於市,行旅不安於途,士卒不安於伍,庶民不安於業,承平之世豈容有此!
蓋緣陛下委聽斷於汪直一人,而汪直者轉寄耳目於群小。汪直之失雖未為甚,而群小之中如韋瑛者,自言親承密旨,得專予奪百官進退,盡在掌握,擅作威福,虛張聲勢。其問同惡相濟如王英者,則以附己而薦之,稍存公論有所諫正者,則以異己而黜之。如狼如虎,肆無忌憚,傷害善良,虧損國體,大為聖德之累。
陛下若謂防微杜漸,不得不然,則前數年間何以帖然無事?往者曹欽之反,皆由逯杲生事,有以激之。人所共之,可為明鑒。伏願皇上體天道之包容,勿察察於事情。遵祖宗之成憲,勿屑屑於改易。旨意必經於六科,防將來之假冒。奏訴必由於通政,杜濫受於他門。責政事於府部,而嚴課功核實之權。付刑獄於法司,而申三覆五奏之令。收回伺察之人,誅遂奸邪之輩。
其有謀逆奸細,並貪贓壞法重情,悉依舊規,委任曆練老成之人管理。如此則讒言不入於耳,自足以頤情而養神。苛政不加於下,自足以安邦而定國。延聖壽於萬年,保皇圖於不拔,其端皆在於此。不然此風日長,眾口嗷嗷,國之安危未可知矣。
臣等謹條陳大略以聞:
一舊設行事人員專一緝訪謀反妖言、強盜人命及盜倉庫錢糧等大事。今西廠搜尋細故,凡街市鬥歐罵詈,爭雞縱犬及一時躲避不及者,或加捶楚,或煩瀆聖德,置於重法。以致在城軍民驚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