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躺在床上,到處都是你的氣息,我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過。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賴在床上懶懶地回答了聲進來,然後就徹底的清醒了過來:本來以為是紫雲,沒想到卻是你第一個走了進來。
慌忙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趕緊用手擦了擦留有眼屎的眼角,自知這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已經被你一覽無餘:“督主,你怎麼?”
月白色滿繡著如意雲紋的貼裏,點綴著紅寶的描金紗冠,你站在床邊睥睨著我的狼狽相:“昨天睡了大半天,今天又睡到這個時候,再不叫你起來怕是要睡出毛病了。”
我嘟著嘴剛要分辯,突然想到這多長時間以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那麼是不是說明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就算我從來也沒覺得我惹過你。想到這些顧不得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抬起頭望向你的臉,果然,那雙美麗的眸子中不再滿是清冷。
不自覺地笑了出來,當然沒能逃過你的眼睛:“一大早的就在傻笑,看來恢複的不錯。紫雲,給她換藥吧。”
默默地應了一聲,紫雲輕輕地掀起了我蓋在腿上的被子,從下而上撩起絲絹的褲腿,慢慢解開膝蓋上的繃帶,真的像你說的恢複得很好,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經結痂,隻有一些比較深的傷口還隱隱泛著血跡。真不愧是你親自選的人選,紫雲不僅換藥的手法純熟就連疼痛感也幾乎沒有。
“督主,已經好了。”一個輕得將將能聽到的聲音。
“下去吧。把琬琛的早膳拿來。”
紫雲深深一躬,算是回答。退了出去。
“給。”你遞過來一條溫熱的手巾,“一個女人竟然這樣邋遢。”
我嬉笑著接過手巾,擦了臉:“西廠的督主大人竟然會伺候我,我這個小奴婢真是麵子太大了。”
你一把搶過手巾,丟到水盆裏,一雙鳳目微微一睜:“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占了我的臥房不說,還敢在我麵前這麼放肆。”說著,一轉身坐到了床沿上。
現在,這間屋子裏的氣氛相當的微妙。屋子裏隻有我們兩個,我在床上,你在床邊,雖說不是第一次和你離得這麼近,但卻是第一次和你在這麼曖昧的地點相對,不自覺的就紅了臉。
“幹嘛,幹嘛坐的這麼近?”我小聲地嘟囔著。
“換藥的時候都沒讓我出去,隻是坐在這裏又怎麼了?”你反問,讓我的臉變得更加火辣辣地發燒。
“我,我.....”
“宮中女子我也見過不少,你不算最好倒也不差。朱祁鈞也好,萬通也罷,雖說不是一種人但都鍾情於你。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仰頭望向你,剛好被你向下掃過的眼神迎住,看到了你滿眼的戲謔,趕忙紅著臉淺笑著低下頭:“什麼道理?”
你轉動著指間的白玉戒指,緩緩說道:“低頭一笑千種風情,纖指若蘭凝眸似水,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這些,都和你沒有關係。”你故意頓了頓,看著我由喜轉怒的臉,嘴角微一上揚,“但卻難得一派天真自然。這宮中環肥燕瘦,美女無數,隻是雕琢太多失了本來麵目。”
本以為會借機被你奚落一番,沒想到竟然得到你的誇獎,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那就讓像我這樣的美女陪在你身邊怎麼樣?”
門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紫雲托著一個漆製托盤走了進來:“督主,琬琛姑娘的早膳。”
“你先吃飯吧。我還有事。”一抖月白色的貼裏,你颯然站立在床頭。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回來?”我睜大眼睛盯著你問。
你頓了一會兒,收拾好所有的情緒,冷冷地說:“劉司籍還壓在西廠大牢,不能總也沒有定論。”
“督主,劉司籍她......”
“她的事你不必掛心,我自有分寸。”
我不再說話,隻默默地目送你出去。我不能幫你做任何事情,但至少我不想你為了我殺人。
【2】
滿刻著雲海的紫檀幾形案後,你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撚著一串菩提佛珠,雙眸低垂,靜得似一副工筆圖畫。案幾的對麵跪著一個失魂落魄的婦人,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你,想捕獲哪怕你刹那間的神情,卻發現對麵的人好似一泓深及千尺的潭水,波心泛起的漣漪早已被層層掩蓋,任是誰也無從看到。
許久,鳳目微揚,你打量著跪在眼前的婦人:“劉司籍,你可知道自己為什麼進了我西廠大牢?”
“奴婢知道。”劉司籍大口喘著氣,才能勉強控製住她顫抖的身體,“奴婢,不該,不該檢舉琬琛的事。得罪,得罪了督主。”
你無聲地一笑,如陽光般燦爛卻讓在場的每個人膽寒:“說得好,不算笨。可惜啊,該明白的時候不明白,不該明白的時候卻又明白了。”
“督主的意思是?”劉司籍的瞪大了眼睛,膽戰心驚地問。
“該明白的時候不明白,可惡;不該明白時候明白了,該死。”你將原本把玩著的佛珠拿到眼前,又默默放回另一隻手中。
這幾句看似無心的話讓跪在地上的劉司籍噤如寒蟬:“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督主留奴婢一條賤命,奴婢以後一定好好照顧琬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