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此刻,我的胯骨很疼,鑽心的疼。我本來以為就是摔青了一塊兒,可躺在醫院裏的現在,我知道了,什麼事兒都不能隻看表象,它們深處都隱藏著暗流。
事情是昨天下午發生的:許卉一直鼓吹我說帶我去打工,她想要自立,又不敢一個人闖,於是我成了那個被她拉著同患難的人。反正我也不太想一直依賴周嚴一家過活,倒也沒反對。可打工是沒什麼錯,搭上老命就有錯了。昨天中午,許卉打電話來,說下午有個招工麵試,到餐廳做服務生。我當時在家,二話沒說騎著從許金全那兒借來的自行車就上路了。新手就是新手,沒什麼經驗。而且如果新手遇到了新手,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誰比較強悍就是誰撞誰了。事實證明,我遇到的那個是輛汽車新手,她比較強悍……
我記得自己是一條弧線飛出去的,但其實是沒那麼誇張,要不然我應該已經成天使了。那女人開著輛車從胡同裏以20脈的速度緩緩地衝向剛剛發現她車的直行的我,直到撞上我的那一瞬間都沒有停車,但是我停了,準確的說,我是等著她撞上來的……還好,她撞得太慢了,讓我有時間在她車蓋子上滾了一圈兒才落地。當時隻是感覺身上摔青了好幾塊兒,雖然有點兒疼,不過站立走路都沒什麼大問題。主要的是,那女人下來以後不但沒有絲毫歉意,反而大罵了我一頓,說什麼“幸虧我車速慢啊!真是的!也不看著點兒!沒啥事兒吧!有事兒去醫院!”把我訓的一句話也沒有了。我拍拍身上的灰,旁邊胡同口有修車的老大爺免費把車給我修好了,我一想反正也沒怎麼摔傷,和許卉還有約,於是千恩萬謝地騎上車子,按原計劃去找許卉,也沒有再提起被撞的事兒。
那麼,我如此傻了吧唧的後果就是,當晚我回到家的時候,胯骨那片我自認為是磕青了的地方已經疼得有些麻了,第二天,對,也就是今天早上,我的左腿完全動不了了。魏遙葉發現後把我送到醫院,醫生告訴我是胯骨輕微骨裂,需要住院療養的時候,我的臉都嚇白了。等魏遙葉問我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我隻剩下無語。我能說什麼呢?說我被人家撞成骨裂,被罵了一頓,然後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當天晚些時候,周嚴來了。他很著急的樣子,滿頭大汗,一看就知道是疾走過來的。我不敢支聲,魏遙葉也沒有幫我解釋什麼,這場麵一時讓我很愧疚。
周嚴把公文包往凳子上重重地一放,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眉頭好像要皺到天花板上去了。他在屋子裏踱了兩圈,才坐下來。
“怎麼撞的?”
“啊?那個,她從胡同裏開出來,我看到她就停車了,但她沒停,就撞上了。”
“她,是誰?”
“啊?不認識。”
“車號!”
“車號?啊?沒看啊……”
“她的有效證件呢?賠償呢?”
“……都沒有。”
“你還會幹點兒什麼?就這樣放人家走了!你傻還是彪啊!”
“……”我沒見過周嚴對我這麼生氣過。
“就你這樣子怎麼上學啊?怎麼發展啊?休個十天半月黃瓜菜都涼了!”
周嚴把水杯重重地放在小桌上。
我偷偷看向魏遙葉,她正看著窗外,一副你被罵被打都無所謂的神情。
我失望地轉回來,低下頭,差點兒沒哭出來。
傷的骨頭已經很疼了,再加上周嚴的一番責怪。我不懂城裏的這些道理,在池歸鎮,我又沒被撞過。可我也明白,現在是在城裏,我沒有親人,沒有一個站在我身邊幫我說話,安慰我的人了。
後來,魏遙葉先回去了,周嚴留下來,說有話跟我說。他坐到病床對麵的沙發上去,手裏捧著夾著工作資料的文件夾,表情很嚴肅,像是要和我談判。於是我也墊了個枕頭斜靠起來。
“你聽說過我女兒以前的情況了吧?”
“您,指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