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既然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孫太後突然笑了,“要說還是皇上體諒哀家,知道哀家最疼見濬,舍不得他小小年紀就背著太子的名號處處受拘束。如今這樣多好,想玩就玩,想吃就吃,樂得自在。這太子之位也好,金鑾殿上的龍椅也罷,沒坐過的人不知道,其實坐上去就如同在炙火上烤,片刻也不得清閑,誰有那個能耐坐就讓誰去坐,咱們正好省省心。“
“太後!”湘汀還想再勸,孫太後衝她笑了笑。
那笑容湘汀很明白,就是了解。難道是自己要說的話,她都明白?
她真的都明白?湘汀有些狐疑了,景泰皇帝朱祁鈺把朱祁鎮幽居在南宮似乎還不放心,不僅在飲食規格上大大削減,還禁衛森嚴,不許任何人接近南宮,連每餐的膳食都是從門洞上的小穴中遞送,可謂是用盡心機。
以庶子的身份登上帝位的景泰帝朱祁鈺始終處於煩躁不安與極度的戒備中,他擔心朱祁鎮有朝一日會複辟,所以把在朝中同情朱祁鎮的大臣紛紛尋機整治了,這次更是一意孤行廢棄了孫太後所立的皇太子,改立自己的獨子為新太子,隻是此舉不得臣心。
朝廷中包括於謙在內的眾臣皆上奏勸諫,後宮中他的結發妻子汪皇後和生母吳太後都極力反對。得到朱祁鈺準備改立太子的消息之後,吳太後立即命人將景泰皇帝朱祁鈺召至壽昌宮。
吳太後麵色清冷地盯著朱祁鈺,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朱祁鈺有些不自在,“母後為何這樣看著兒臣?”
“兒臣?你是誰的兒臣?”吳太後冷冷地說道,“我是在看,我想看得清楚些,你怎麼會是我的兒子,想不到你竟會這樣忘恩負義!”
“母後!”朱祁鈺麵色微紅,“您也真是的,見濟可是您的親孫子,兒臣立他為皇太子,就是想把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傳承給自己的親兒子,這哪裏說得上是忘恩負義?”
吳太後怒極,“你別叫我母後!我隻是一個棄奴,擔不起這樣尊貴的稱呼!”
“母後!”朱祁鈺慌了神兒,在他記憶深處,自己的母妃是最開朗的,從來不曾見她發過脾氣或者是傷神悲泣過,今兒這是怎麼了。
“你可知你父皇有十幾位妃子,卻為何膝下隻有你和太上皇兩個子嗣?”吳太後眼中漸漸濕潤起來。
“兒臣知道,是父皇太過寵信上聖皇太後,所以才冷落了後宮諸妃!”朱祁鈺緩緩說道,以前他不能理解,但是現在他懂了,就像是自己獨寵杭妃一樣,什麼汪皇後,後宮其餘的女人都被他棄於腦後了。
“不錯,可是你父皇為何會獨獨留下你?”吳太後步步追問。
“因為父皇也是真心憐惜母後的!”朱祁鈺不知怎的麵色微紅,是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在很多人眼中,自己的母親來曆不明,上不了大台麵,他們都說她是父皇的宿敵,漢王府裏的侍姬,因為靠美色迷惑了父皇才得以生下自己,還有人說,母親不是漢人……
“你父皇當初留下你,隻是為了給祁鎮做個伴兒。”吳太後眼中噙著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你父皇和上聖皇太後都是娘的恩人,娘雖然出身低賤,但是做事從不昧心。你能坐在龍椅之上原本就是天大的恩賜,莫要貪念過甚迷了心智,一錯再錯……”
“母後今日召兒臣來,就是為了勸兒臣把皇位還給他嗎?”朱祁鈺騰的一下站起身,“還記得當初我與他在禦花園裏比箭嗎?他輸了卻不認賬,我們廝打起來,母後不問對錯,上來就給了我一記耳光。可是上聖皇太後呢?她會安慰我,會逼著他把雲駒牽到我手上。她說得對,輸了就要認。就像如今的局麵,這皇位不是我搶來的,是他輸了,他輸了……”說完,朱祁鈺一甩龍袍大步而去。
“癡兒,逆子,總有你後悔的一天!”吳太後心中是說不出的悲與怨,她恨這突如其來的戰事攪了她平靜的晚年,否則朱祁鈺隻是一個不問世事的親王,而她則會守著自己的兒子在親王府含飴弄孫,又怎麼會陷入這是是非非中不能自拔呢?
吳太後的反對,諸臣百官的反對,甚至是枕邊發妻汪皇後的反對都不能動搖他將至高無上的皇權傳給自己親生兒子的執念。走出壽昌宮的那一刻,景泰皇帝朱祁鈺便暗下決心,自此以後再也不聽任何反對意見,該是他獨掌乾坤、一言九鼎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