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坐在帳中喝著小酒,不時地用匕首在盤子裏割下一塊烤得焦黃流油的嫩羊肉,他心滿意足地笑了,“真香呀,終於又能吃到家鄉的風味了!”立於王振身後,手執酒壺的小太監聽了暗暗奇怪,王公公的老家在山西蔚州,這烤羊肉怎麼會是他家鄉的風味呢?
可是顧不得他多想,另外一名小太監則一臉諂媚地說著奉承話:“王公公如今已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了。司禮監可是咱們內廷二十四衙門之首,統領著幾千號人。皇上在人前人後又稱公公為‘先生’,這是何等的尊崇與榮耀呀!如今滿朝文武,不論是一品大員還是皇親國戚,均以公公馬首是瞻。若是此次得勝而歸,王公公自然是頭功,您說皇上該如何封賞公公呢?”
手執酒壺的小太監也立馬附和道:“就是就是!永樂朝的鄭和跟著成祖爺靖難起兵,後來又奉皇命出使西洋,以蓋世之功被封為國公爺;宣德朝的範弘、金英、王謹跟著先帝爺東征立了功,得了免死金牌。這都是咱們閹人中的翹楚。可若論風光,誰能比得上咱們王公公呢?”
“行了行了,兩個小猴崽子知道什麼?別跟這兒礙眼了,都出去尋自在吧!”王振端起酒杯自斟自飲,神情十分怡然。
“是,謝公公體諒!”兩個小太監剛剛走到門口,一掀帳簾,正與來人撞了個滿懷。兩人揉著眼睛一看,原來是兵部尚書鄺埜、王佐,英國公張輔,吏部尚書王直,欽天監彭德清等人。
兩人立即扯著公鴨嗓子喊道:“兵部尚書……”
“喊什麼你喊?這裏又不是乾清宮!見他還需要奏報聽傳嗎?”鄺埜怒了,伸手扯下帳簾大步入內。
“喲,這是什麼話說的?幾位大人不請自來,莫不是聞到咱家這裏的酒味?”王振坐在椅子上連眼皮都沒抬,依舊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王公公,文武百官五日前呈上的奏折皇上批複了嗎?”王佐揖手問道。
“喲!好像沒有吧!”王振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神色。
“是沒批?還是你根本就沒呈上去?”鄺埜掃到不遠處書案上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不由怒火中燒,立即吼了起來。
“喲!鄺大人別喊呀,再嚇著老奴!”王振依舊不溫不火,“皇上這兩天急著趕路,身子倦得很,一早就傳下話來,說是沒什麼大事,不讓人打擾,所呈奏折也讓老奴代為批閱!”
“什麼?你胡說,皇上絕不會如此不知輕重!”英國公張輔也怒了。
“英國公說什麼呢?”王振目露凶光,“啪”的一下扔掉手中油晃晃的割肉刀子,他站起身走到張輔跟前直視著他,“皇上知不知輕重,也不能由英國公來判定吧?”
“你?”英國公張輔伸出鐵拳,幾乎要砸到王振的臉上。
“打?打狗還要看主人呢!英國公剛剛辱罵了皇上,現在又要打皇上的寵臣,看來英國公真是吃了虎膽了?”王振居然迎著張輔的鐵拳又向前走了幾步。
欽天監彭德清見勢不好,立即笑著上前將張輔推到邊上,他雙手一揖,對王振說道:“王公公見諒,臣等有緊急軍情要麵見皇上,求了好幾次都被公公擋下,所報的奏折也遲遲沒有批複。臣等是擔心,最近連降大雨,道路泥濘,堤壩潰敗,這大軍還未見到敵人就已經疲憊不堪,若是再往前走,怕是前途莫測。皇上身係天下,萬不可以再向前了!所以臣等是希望能當麵勸說皇上……”
“行了,別白費力氣了!”王振一拂袖又重新坐回到椅上,目光掃視著幾位大員,冷冷地說道,“聖意如鐵,是絕不會更改的。”
“可是,這天氣如此不濟,如今兵疲將衰,若是與敵軍相遇,怕是……”
“況且此番倉促出征,糧草輜重不周,又趕上連降大雨,這糧草全都被雨水打濕發生黴變,軍中缺糧,士兵饑寒交迫,一路上皆有餓死者,這還未抵達前線就已怨聲載道,毫無戰意了!”
“好了,你們別再囉唆了!就算真遇到不測,那也是天命,與你們又有什麼幹係?”王振端起桌上的酒杯咂了一口酒,忽地笑了,“幾位都是飽讀詩書有大學問的幹臣,沒聽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嗎?”
“你?簡直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