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輿論中心的幾個婦女,多為已出嫁的媳婦,當間偶爾一兩個老嫗,這種情形也不算多。
主要因了這兒的人普遍成親早,比如柳大姊兒她娘柳氏,十五成親,十六就生下了她,如今才不過二十三歲。
正常算下來,等到大姊兒十五歲成年,最多十六七八嫁了人,她阿娘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齡。
放在現代社會,女人到三十歲還不著急嫁人呢,在這裏,卻是可以當阿婆的年紀了。
大靖朝講究孝道敬重長輩,已娶回媳婦的人家,洗衣做飯這類家務勞動,自然多由媳婦包攬。
若非農忙時節,或家中情況具體的,哪還輪得上老太太到河邊洗衣裳。
等到媳婦們生下孩子,尤其小姑娘長到能端得動自家的木盆,也就基本上可以接過搗杵了。
能來這河邊的可不就是年輕的媳婦和姑娘居多麼。
隻姑娘們多未出閣,不敢過分參與媳婦們的七嘴八舌。
倒是那些已嫁過人的婦女,沒了顧忌約束,什麼話題都能扯上幾句。
農婦們之前在談什麼話題,柳大姊兒不得而知了,就她現在聽來,隻曉得她們正說的事,是由她吃壞了肚子展開。
“曲家阿姆,俺家大郎怕是漏了肚子,一天拉幾遭,可有甚法子止瀉?”後來的大嬸祁氏和曲家老太太說起祁家還在吃奶的小孫子。
這位祁氏嬸娘早年間養成了三個兒子,此番卻是頭一朝當阿婆,怕自己久不經手小娃娃的事情缺乏經驗,便向曲阿婆討教有何方法能止嬰兒腹瀉。
“溽夏袢燠,小娃娃最怕經風,莫不是脘腹著了涼。”曲阿婆和祁大嬸兒一番推敲,最後給的法子不過喂些艾草煎水的偏方。
鄉野間,經驗豐富的老人或者土郎中給的草藥方子、按摩針砭,還是主要的醫療手段,也不存在小娃兒能不能喂草藥的顧慮,反正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來的。
“祁阿嬸,恁家大媳是從白浦裏嫁來的罷?”一旁快言快語的何氏婦人忽然問到。
“俺聽得大胥裏過去,極屬邱家最是田肥地多,那邱家莊上修的院牆都有一丈高,恁大媳娘家姓邱罷?”一幹婦人也都將注意力轉移過來,從祁家大兒祁端郎外娶的媳婦,關心到她娘家的村子。
“便姓邱,也不是那一家。”祁氏一笑,繼續洗她手中的尿布。
“既做鄰裏一處住著,怕也是親故。”何氏不以為意。
“她家那攀得上這等親故。”祁氏又搖頭。
就在柳大姊兒還沒領會過來意味的時候,又聽那祁家大嬸笑道,“不過一個大祖老爺,早分家百幾十年了,便住在近處,也是各過各的。”
祁氏那盆中有一堆花裏胡哨的各色布片,想是為小娃兒早早就積攢下來的舊衣百家布。
“噫!那也是正經的族父族叔。”何氏論斷出其中關聯,轉臉又對旁邊婦人們說:“聽得邱家那最大的一戶,今歲朝他族中整捐出百畝祭田。”
“祁家阿嬸,恁滿家跟個等旺族大戶結了親,那裏還不能幫襯一二,往後竟坐等著享福了罷。”一旁的謝氏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