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進了謝遙院兒裏, 熟門熟路地去找他大哥,謝遙就坐在桌前,擺了一個棋盤殘局, 顯然已經等了許久了。
桌上沏的茶都已經沒了熱氣兒, 書棋見狀, 連忙拿出去換上一壺新的, 屋裏就剩下兄弟二人。
“大哥。”謝逸喚了一聲, 坐到了謝遙的跟前。
謝遙擺擺手,示意對方別說話,他正解到了關鍵時刻, 謝逸便默不作聲地坐著, 直到書棋把新茶都換了來,謝遙終於落下一子,長舒一口氣, 抬眼看向謝逸。
“你還知道回來啊。”謝遙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盡管方才在沉迷解棋局,可實際上之前的心思全在外出的謝逸身上,真是教他一陣好等,這會兒見到人過來,難免就想撒氣, 看這個二弟真是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的。
謝逸腆著笑臉,道:“讓大哥憂心了,也是那王三郎多此一舉, 我著實有些推脫不得, 這便回來有些遲了。”
“推脫不得?”謝遙冷哼一聲,“你倒是溫柔鄉裏泡著,才多大年紀, 就跑去岫春坊廝混了?怎麼,我不讓人去請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徹夜不歸了?”
“不敢。”謝逸連忙認錯。
謝遙睨了他一眼,又開始收拾棋盤,一顆一顆撿起棋子來,他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緩聲說道:“聽聞還跟一個戲子牽扯不清的,將隨身之物都賞了出去,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謝逸就知道他身邊的侍衛都是大兄安排的,什麼事都逃不過大兄的法眼。
“隨手一賞賜,當時不覺得有什麼,後來回了府……”謝逸提到這,謝遙忽然頓手看他,謝逸便不大好意思起來,“我覺得有些不妥,那塊青玉的,好歹是我費了力氣才得來的,便讓片甲出門去找那戲子要了回來。”
“要回來?”謝遙聽笑了,說不得該罵謝逸蠢還是什麼,隻覺得又氣又好笑,“你一個謝侯世子,賞了便賞了,賞出去的東西還要回來?這算怎麼回事啊?傳到滿上京城的世家貴族耳朵裏,又得給你添一樁笑柄。”
謝逸這會兒也覺出不對,但為了哄子燕,就算多一樁笑柄又如何,他們又不敢笑到他跟前來。再者說,那王緋一幫人,還不知會將今晚岫春坊的事如何編排,萬一又鬧出他看上了那個戲子的傳聞,被子燕聽見了,他又不在京城,子燕不高興了怎麼辦。
他連哄都沒法哄,還不如將玉佩要回來,讓旁人連說的由頭都沒有。
“不妨事,我在外頭的名聲,已經被他們作踐成什麼樣了,還怕多一樁別的?”謝逸不甚在意地說道。
“是,你倒是不怕多這麼一樁,卻怕有人因此誤會了。”謝遙冷眼瞧著,哪裏瞧不出謝逸此舉的真正目的,“鬧出這麼一樁荒唐事,你謝侯世子平日裏最顧惜的臉麵,也不要了?”
“我不在意這些虛名。”謝逸不以為意。
“那倒也是。”謝遙繼續撿著棋子,謝逸想要幫忙,卻被他推開,“你少在這兒瞎搞,好生生一副棋,讓你給弄亂了。”
“我不過是摸了一下。”謝逸有些委屈,但也隻能罷手。
謝遙緊盯著眼前的棋子,一個眼神都沒給謝逸,嘴上卻繼續說道:“你不在乎虛名,那著急忙慌地把東西要回來做甚?”
“那不一樣。”謝逸勉強說了句。
謝遙冷哼一聲,道:“既然想著府裏人,那就別往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去,偏偏去了又回來裝孫子,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才好,合該讓你好好吃一頓教訓才是。”
謝逸一聽這話,就知道謝遙在說子燕,提起那小子,他心裏那股子怨氣又冒了出來,麵上也不禁帶出了兩分,氣哼哼道:“我怎麼會想著他?我不過是去赴個宴,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是嗎?”謝遙終於把棋子收拾完了,示意書棋拿去放好,回頭再看謝逸的神情,“那你別這副模樣啊。”
謝逸問:“我哪副模樣?”
謝遙聽笑了,嗔罵道:“死鴨子嘴硬,你當著子燕的麵,做甚心虛?還差使人把賞出去的東西要回來?別說咱們鍾鳴鼎食之家,就是平頭老百姓,也沒得這般出爾反爾!你看我作甚?難道我說錯了?”
謝遙身子前傾,點了點謝逸的額頭,“沒臉沒皮的玩意兒!”
“大哥!”謝逸羞惱地喚道。
前世今生加起來幾十年,他也算活了幾十歲的人了,被這一番話戳穿了心思,連底褲都被扒拉了出來,頓時覺得臉皮臊得慌。
但他又不肯承認,強自說道:“我沒什麼可心虛的,又不是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我有什麼可心虛的?”
“你就嘴硬吧。”謝遙笑罵。
謝逸的臉都臊紅了,他還當謝遙看不出來,一味裝著不肯露真相,恨恨道:“分明是那小子折磨我呢,大哥你倒是一味幫著他說話,今日要不是你遣了他來,何至於有這麼一出?”
謝遙並不知他倆回府後發生了什麼,聽謝逸這意思,他饒有興趣地問:“子燕如何折磨你了?”
謝逸翻了個白眼,不想同謝遙繼續說下去。
偏偏謝遙得了這等趣事,正是抓心撓肝地想知道,連忙拖著凳子坐近了,又問:“你倒說說看,你們倆鬧起來了?”
“沒有。”謝逸不肯承認,“大哥,你是專程看我笑話的吧?”
“我都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哪兒來的笑話可看?”謝遙自然也不肯承認,他的確是有幾分看笑話的心思,但這樣的話,怎麼能說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