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坊逗蛐蛐這事吧, 荀憲倒是玩得入迷,他手頭上有謝逸上回送的大元帥,可謂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其他幾個紈絝子弟也跟著塊玩, 倒是謝逸這個邀請人作壁上觀,半分也沒有下場的意思。
荀憲這回還將孟家四郎孟希夷拖了過來,同他們幾個世家浪蕩子夥在塊兒,著實有些格格不入。孟希夷, 字庭芝,是個羞澀內斂不會說話的讀書人,上回在白家春日宴上,同謝逸說過幾句話。
謝逸便拉著他坐在旁吃酒,謝迎看了會兒戰況, 也跟著坐了過來。
“沒意思的緊,盡是荀懷章那小子占上風。”謝迎臉上沒個高興勁兒, 見謝逸在飲酒,便奪了對方的杯子,“少喝些,當心我找侯爺告狀。”
謝逸瞧了他眼, 自然也就聽勸了,沒再動手。
孟希夷坐了小半個時辰,已然有些坐不住,他家教甚嚴, 吃喝玩樂的事向來不許他沾,這回出門因著是從前的同窗好友相邀,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再則還有謝侯府這份臉麵在, 自覺不來都不行了,隻能硬著頭皮來了。
說是硬著頭皮,其實他自己沒那麼不情願,隻是擔心家裏的長輩訓斥,他又不善言辭,連辯駁都不會,因而長輩說他如何錯了,他也隻能認罰。如此而再,再而三,竟是被家裏人約束得越來越緊,連穿個什麼衣裳,都得按照母親的意願行事。
不過他長得好,品性端正善良,脾氣也實在軟和,不少人也樂意跟他結交,特別是荀憲這小子,最愛拿他逗個趣兒,瞧著他說不上話,還鬧個大紅臉就忍不住跟他勾肩搭背,還說什麼以後跟著哥,遇到事就幫他出頭的話。
可哪回,不是荀憲這人言語上欺負他最厲害的。
隻是荀憲沒有惡意,從來都是開個玩笑,除了孟希夷,謝迎也遭了不少道,但謝迎脾氣沒那麼軟和,時不時還要刺荀憲幾句,荀憲就討不到什麼口舌便宜了。
孟希夷再坐了小半個時辰,就隻好起身時告辭,他還猶豫了半晌才同謝逸說出話來,謝逸直接就應了,還說讓人送他回去,孟希夷連忙推拒,最後離場的時候還滿懷歉意。
傍晚時分,謝逸陸陸續續喝了些酒,同謝迎有搭沒搭地聊著,荀憲那邊玩開了,好不容易有了大結局,回頭來見謝逸,興奮地拿起杯子口悶。
“今日真是痛快,要不少衡你別走了,明日咱們再去郊外觀鳥?”荀憲建議道。
謝逸瞟了他眼,“雪美人你要回來了?”
“那可不,之前被王延清拿了去,這回他栽了跟頭,自然是要還給我,嘿嘿。”荀憲笑道,“鬧出這麼大的醜聞,也不知他以後該怎麼辦。”
“怎麼著,你還同情他?”謝迎立時就刺了句。
荀憲笑了笑,“總歸他也沒做什麼壞事,都是王家那老狐狸造的孽,平日雖說互相看不慣,使絆子的時候也不少,可也不至於到落井下石的地步,是不是?”
謝逸聞言笑,“要換做你我倒黴,你看那王五郎會不會落井下石?”
“這可說不好。”荀憲還真不確定。
“所以說,是你為人正直,心地善良罷了。”謝逸撂了筷子,拿起酒杯幹脆利落地飲而盡,“差不多得了,我回了。”
他起身,理了下衣袍,叢容地往外走,謝迎也連忙跟了上去。
回到住處,夜幕低垂,子燕的房間燈火亮著,見他進門,人就跟著閃了出來。
“世子。”子燕規矩地喚了聲。
“嗯。”謝逸點點頭,擺了擺手,”歇著吧,我累了。”
他沒多說什麼,這幾日差不多都如此,進屋片甲就伺候著洗漱,隨後就埋頭躺在了床上。
聞到了床褥的皂角香味,他又翻了個身,仰麵躺著,想起了子燕身上也帶著同樣的味道。
那孩子不愛用什麼香料,衣物上至多就是皂角洗過的味道,很幹淨很清爽,卻也很普通。
謝逸用手覆麵,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想子燕,竟然對子燕身上的味道記得那麼清楚,他不禁感到陣發自內心的無奈,扯了扯嘴角,露出絲苦笑來。
就在這時候,門口適時響起了敲門聲,頓頓的,很有節奏,也透出了幾分小心翼翼。
謝逸沒有作聲,他知道會敲門的,肯定是子燕。
他不知道對方有什麼事情,但這刻,他還不想跟人麵對麵,總覺得有種被抓包的錯覺。
沒過會兒,窗欞處就傳來聲輕響,隨後道黑影進了屋,徑直往裏間來了。
屋內還沒有熄燈,謝逸就仰躺在床上,他聽到了聲響也沒有動作,直到那身影走近前,他才淡淡地瞥了眼。
子燕連忙往地上跪,謝逸都沒來得及阻止,隻聽對方道:“世子恕罪。”
謝逸輕歎聲,起身坐在了床沿邊,問:“你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