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的大大咧咧,阿竹在曹英身上充分感受到了。剛剛她追著邊吉打的時候,阿竹不忍直視,就自己往前走了。遇到幫過自己的邊野說了幾句話,又被表姐打趣了。都說閨女隨姑,可表姐這性子真真是一點都不隨阿娘。
曹英帶著阿竹在村子周圍逛了一圈,讓她認認路,阿竹見太陽偏西了,就催著她回家。畢竟自己是來舅舅家添張嘴吃飯的,總不能等舅母做好了再回去。
姐妹倆進了門,曹英一眼瞧見邊吉正隔著籬笆牆給兔子窩裏扔草,就飛也似地跑了過去。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護住自己的一窩兔子。阿竹一笑,轉身進了廚房。
“舅母,我來燒火吧。”阿竹會做菜,可是她昨晚才到,還不清楚舅舅一家的口味,甚至還沒有見到舅舅,隻是舅母做主留下了自己。所以,她想先摸清曹家的口味喜好,再下廚做菜。
廉氏正在和麵,見阿竹一進門就乖巧地坐在灶膛口的小板凳上,便笑道:“不用,水已經燒開了,一會我把雞肉燉上,饅頭蒸上就好了。你沒蒸過饅頭,不知道燒多大火,出去跟她們玩吧。”
“今天表姐帶我玩了一天,村裏村外的路我都認得了。村裏的人也認識了幾個,人們都很和善,跟舅母一樣愛笑,我很喜歡這裏。”地上放著雜亂的幹樹枝,應該是燒火用的,阿竹閑著無事,就把長樹枝折斷,整齊地碼放在灶膛口,這樣一會兒燒火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廉氏在麵盆裏揉好了麵,拿到案板上做饅頭,看到阿竹整理的樹枝,唇角翹起。這孩子真是和綿娘一樣愛幹淨,幹活利索,手也巧。隻可惜綿娘那麼溫柔善良的姑娘,卻……
阿竹折好樹枝,站起身來瞧著廉氏做饅頭。既到了北方,就要學會做這裏的飯菜。
碩大的麵團在舅母靈巧的雙手之下忽扁忽圓,靈活翻飛,很快就被揪成了十分均勻的一個個小麵團。隻見舅母細長的手指控住麵團,用掌心在上麵揉揉捏捏,很快就做成了一個圓滾滾的饅頭胚子。
“舅母,我可以試試嗎?我也想學做饅頭。”阿竹雙眸發亮,在旁邊躍躍欲試。
廉氏想都沒想,就開口答道:“阿竹,不用你幹活,咱們家人口不多,飯量也都不大,平日裏我一個人做飯就夠了。英子和糯糯也會做饅頭,但平日裏我也不用她們,你和她們一樣,若閑暇了就去喂喂兔子,不用在廚房裏聞油煙味兒,姑娘家家的,白白淨淨的才好找個好婆家。”
提到找婆家,廉氏的手停了下來,轉頭看看阿竹,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也好,你去洗洗手,過來跟我學做饅頭吧。既然不打算回江南了,以後就要在這裏找婆家。出嫁之前有舅母給你做飯吃,嫁人以後你就要自己做飯了,這些活計總是要學會的。”
“哎,好,我這就去洗手。”阿竹乖乖應了,轉身去水盆裏洗手,眼裏卻湧起一陣水霧。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把湧上眼眶的淚水咽了下去。
昨晚來到舅舅家時,舅舅並不在家,趁著還沒收麥子,去給別人家幫忙做影壁牆了,掙些錢貼補家用。舅母和曹英、曹糯在家,見到衣衫襤褸,髒得像泥猴一般的阿竹她們很是吃驚。
阿竹怯生生的講了自己逃難的經曆,十分擔心與自己毫無血脈關係的舅母會趁舅舅不在家說些難聽的話,把自己趕出家門。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舅母並未有半點兒嫌棄。不僅心疼的落了淚,馬上燒了熱水讓她洗澡,還挑了一套剛給曹英做好的新衣裳讓她穿。
阿竹沐浴更衣之後,從一個滿身泥巴的老乞丐,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大姑娘。舅母看著她笑,眼裏卻掉了淚。給她捧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上麵還臥了兩個荷包蛋。
阿竹是流著淚吃完的。
這一路上對寄人籬下的所有擔憂,全都一股腦地跑光了,舅母是天底下頂頂好的舅母。難怪母親被大水衝走之前,叮囑自己一定要來投奔舅舅,說有娘家可依的姑娘才不會被婆家欺負。
阿竹洗淨手,回到案板旁。抓起一個小麵團,學著舅母的樣子揉搓起來。麵很軟,搓扁揉圓都很容易,隻是不能向像母做出來的饅頭那般穩穩的站在高粱杆做成的蓋簾上。
“舅母,為什麼我做成的饅頭都像喝醉酒一樣東倒西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