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麥浪(1 / 2)

鬥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至此皆長大,故名立夏也。——《曆書》

立夏日,一望無際的北方大平原上,金黃色的麥田與藍天相接,遼闊壯觀。忽而夏風起,麥浪滾滾,一浪高過一浪,沉甸甸的麥穗你追我趕,散發出陣陣麥香。

“好美呀!”

一個甜甜軟軟的聲音傳來,不似本地口音的生硬,卻帶著幾分江南的柔美和水潤。

站在麥田裏查看顆粒的邊野聞聲回首,看到了鄉間最美的一幅畫。

一位陌生的姑娘站在河堤上,旁邊垂柳柔軟的枝條隨風舞起,撫向姑娘白嫩的臉龐。她笑靨如花,星眸若水,穿著一套嶄新的粉衫白裙,嬌俏無比,一朵飄落的石榴花在墨色長發上短暫停留,便滑落下去,做了素白裙子的完美點綴。

北方人看慣了麥田,並不覺得美如畫。可是住在南方大山裏的阿竹,第一次欣賞風吹麥浪,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熠熠生輝,鼻尖聞到了濃鬱的麥香。

邊野常年在這田裏勞作,每次抬起頭看到的都是河岸一棵高大的垂柳和一棵俏麗的石榴樹,今日卻忽然多了一個畫裏走出來的姑娘。

邊野嗓子眼有點幹,仰頭瞧瞧太陽,發覺今日有些悶熱。低下頭,他卻忽然發現那姑娘站到了自己身旁的田埂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瞧著他。

忽然之間近在咫尺,邊野心頭狂跳,覺得許是彎腰太久了,忽然站起有些喘不過氣。他是附近十裏八村最年輕的裏正,自從前年父親去世就挑起趙北村的擔子,見過不少風浪,一直處變不驚,今日卻不知為什麼有些心慌意亂。

邊野眸光變了幾變,終是垂下頭瞧著飽滿的麥穗,舌尖舔了舔唇角。

“你不認得我了?”姑娘軟糯的江南口音再次傳來。

邊野吃驚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姑娘:“你……你在跟我說話?我們見過嗎?”

“對呀,我們昨日才見麵,你不記得了麼?”姑娘笑得甜甜的。

邊野一臉懵,仔細看看她,隻覺得這姑娘越看越好看,卻並不曾見過。

阿竹見他訥訥搖頭的模樣,笑得更歡了。“我剛剛看到你,就過來跟你道謝呀!謝謝你昨日背我來趙北村。”她彎下腰,抬手在下巴上做了一個捋胡子的動作,換作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夥子,你知不知道趙北村怎麼走呀?我要去趙北村投親戚。”

若非親眼所見,邊野絕不會相信這麼蒼老而逼真的聲音是這個姑娘發出的,“你……你是昨晚那個——老爺爺。”

阿竹挺直腰:“對呀!就是我。”

邊野眨巴眨巴眼睛,飛快回想昨晚的事情。昨日他出了縣城天就黑下來了,因為騾車被邊林借走,需要走路回家。他大步流星,走得飛快,卻被路邊一個捧著腳、衣衫襤褸的乞丐叫住。那人問他去趙北村怎麼走,邊野一聽是自家村子,就問他是誰,找什麼人。老乞丐說家鄉遭了水災,來趙北村投奔親戚曹旭。趙北村確實有曹旭這個人,邊野便信了,主動背起傷了腳的老爺爺送到曹家門口。

“難怪昨晚你不肯讓我看你腳上的傷,竟是因為……你的傷好了?”邊野垂眸看向裙邊下的繡花鞋。

“昨晚傷得本也不重,不過是趕路多了,被草鞋磨破了皮,又被樹枝紮了一下,現在沒事了。不過,若不是你背我走那麼快,隻怕我今日也走不到趙北村,腳也好不了,所以,你真是我的貴人,謝謝你啊,邊大哥。”

阿竹專心看著邊野,沒發現表姐曹英已經走到近前。“阿竹,你真是有本事啊,第一天到村裏,就和我們村的裏正邊野叫上大哥了。以後有他罩著你,是不是就用不上我了?”

邊野瞧一眼曹英,就轉回頭來繼續看阿竹:“曹叔是你的?”

“是我舅舅,這是我表姐。”阿竹脆生生答道。“表姐,我還是要靠你罩著的,昨晚就是他把我背到你家的門口的,我來謝謝他。”

曹英點頭:“對,昨晚你說了,是一個叫邊野的人帶你進村的,你可沒說是背了一路,看來你倆挺有緣啊。我趕走邊吉這一會兒功夫,感謝話都說完了。”

這話有些調侃的意味了,阿竹趕忙拖著曹英胳膊朝地頭走。“邊大哥,你忙吧,我們先走了。表姐,你別亂講,我才剛來村子裏,名聲還是要的。”

曹英滿不在乎:“我們裏正是天底下最最正直的人,不會亂想的,再說這周圍又沒有旁人,怕什麼,北方人沒你們江南那麼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