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撤工作組我不讚成”
1984
[1]
年,鄧小平說過,他“一生中最痛苦的當然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
1966年5月是個不尋常的月份。全國各地呈現出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古老的北京,更顯得黑雲壓城城欲摧。5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擴大會議,在對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分別進行批判的基礎上,根據林彪的指控,誣陷他們4人為“反黨集團”,停止、撤銷了彭、羅、陸、楊的領導職務。
會議期間,通過了《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通知》(又稱《五一六通知》),《通知》認為,已有“一大批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混進黨裏、政府裏、軍隊裏和文化領域的各界裏”,“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要奪取政權,由無產階級專政變為資產階級專政”,因此必須批判、清洗這些人。林彪則於5月18日作了殺氣騰騰大講政變曆史的講話。會議決定設立以陳伯達為組長,江青、張春橋等為副組[1]《鄧小平自述》,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9年8月,第100頁。
長,康生為顧問,姚文元等為委員的中央文革小組。這個“小組”實權相當大,實際上不受中央政治局約束,成員雖幾經變動,但它卻是“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的指揮部。
麵對危機四伏的緊張局麵,在中央第一線主持工作的劉少奇及鄧小平心急如焚。特別是6月伊始,《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論和北京大學聶元梓等人攻擊北大黨委、北京市委的大字報在全國廣播後,許多學校很快掀起揪鬥學校校長、教師的“鬥黑幫”惡浪,而且勢頭不減,大有堤毀人亡之勢。
5月29日,劉少奇、周恩來和鄧小平三位負責中央日常工作的政治局常委,召集中央有
關部門開會研究運動問
題,決定由陳伯達率工
作組去人民日報社,由
張承先率工作組去北京
大學。周恩來將會議決
定電話報告在杭州的毛
澤東,並取得同意。30
日,劉少奇、周恩來、
鄧小平三人聯名向毛澤
東正式發電報進行請
示,毛澤東當夜批示:
“同意這樣做”。
正當中央一線領導
忙於部署領導運動事宜
時,形勢發生了突然變
化。6月1日,毛澤東
作出支持聶元梓大字報
的批示,指示新華社全
圖為“文革”時期的大字報
文播發,在全國各報刊發表,並說“北京大學這個反動堡壘,從此可以開始打破”。
6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題為《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論,號召群眾起來“橫掃盤踞在思想文化陣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把所謂資產階級的‘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打得落花流水,使他們威風掃地”。這篇社論是由陳伯達主持連夜起草的,發表前沒有報告中央。當晚,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廣播了聶元梓等七人的大字報。
一天之內,風雲突變,劉少奇、周恩來和鄧小平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甚感驚愕。此後幾日,《人民日報》連續發表大量煽動性的社論、報道和文章,形勢急轉直下,運動迅速席卷全國。
劉少奇於6月3日緊急召集有關部委負責人參加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討論如何應付局勢。在大部分人一致的認識下,會議製定了內外有別、注意保密、大字報不要上街、不要搞示威遊行、不要串聯、不要搞大規模聲討會、不要包圍“黑幫”住宅、不準打人汙蔑人等八條規定;決定派出工作組以控製首都大專院校近於癱瘓的局麵;並決定,哪裏出事,哪裏派人去,派工作組要快,要像派消防隊救火一樣的快。鄧小平在會上說,中央的八條傳達要快,開個十萬人大會,一竿子插到底。
會後,北京市委根據會議精神,向一些大中學校派出工作組。由於有人背後支持造反運動,工作組進校後,不但未能阻止混亂的發展,事態反而變得越來越難以駕馭。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頻繁開會,研究處理運動中出現的種種問題。
毛澤東不在北京,許多重大政策定不下來,劉少奇、周恩來和鄧小平於6月9日赴杭州,向毛澤東彙報情況。10日至12日,毛澤東主持召開兩次會議,討論“文化大革命”問題。會上漫談,議論內容涉及“文革”的方方麵麵。會上談到運動可能要進行半年時間,但並未對當前運動應該怎樣進行提出具體意見。關於派工作組問題,毛澤東隻是在議論中表示:派工作組太快了不好,沒有準備,不如讓它亂一下,混戰一場,情況清楚了再派。
041
從杭州回京後,由於周恩來要出國訪問,指導運動的責任落在劉少奇、鄧小平身上。從6月4日起,北京新市委仿效向北京大學派工作組的經驗,向部分北京大專院校和中學派出工作組。
劉少奇和鄧小平想通過派工作組進校,達到保持黨對運動領導的目的,同時製止混亂恢複秩序。他們對工作組的工作既支持又關心,還分別直接接見工作組人員了解情況和指導工作。
鄧小平在6月4日接見駐北京師大女附中工作組。在談話中,針對學生批判老師“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的問題,鄧小平說:“如果(老師)真有學問,還要團結他們。女附中數學、物理都不錯。好的學校熱火朝天,名氣大,有一套。如果沒有好教師,也就教不出好學生。要善於分析。
工作組要教育、幫助學生提高水平。打人沒有?打人是沒有本事的,是沒理的。鬥爭要講道理,批判要做好準備,事實要核對清楚,要充分講道理。有些人是真黑幫,有些不是黑幫。講錯了話都是壞人,那就沒有好人了。材料不夠,不要輕易開鬥爭會。不要搞變相肉刑,戴高帽子也不好。有些搞錯了,將來賠禮都賠不完。政治問題要用政治方法解決。黨的)總支中總有些好的嘛,校長、副校長總有些好的嘛。把黨都搞垮了怎麼行?把團搞垮了怎麼行?如運動把共產黨、共青團都打倒,是勝利了嗎?總是共產黨領導的無產階級專政國家嘛。教師大多數是好的。說老師都壞,我不同意。”
詳細抄錄這篇講話,是為了說明兩點。一是可以看出,鄧小平在思想上和原則上都不認同“造反”的理論;二是可以看出,到了這時,他對毛澤東發動這場政治運動的意圖依然毫無意會,更不要說在思想上和行動上緊跟。作為中央一線領導人,他和劉少奇一樣,於不自覺之間,在運動的問題上,已經落伍,已經跟不上,已經遠遠脫離毛澤東的步伐了。
6月14日,劉少奇、鄧小平召集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傳達杭州會議精神。此後,他們多次開會聽取運動情況彙報和研究運動中出現的問題。6月21日,劉、鄧再次召集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研究運動問題。鄧小平在會上就工作組的工作方法等問題提出意見。會議精神貫徹下去後,學校和社會上的混亂狀況有所好轉,無政府主義現象得到遏製。6月28日,劉少奇、鄧小平召集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提出運動要有步驟,要製定一些便於掌握的具體政策。
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麵對突如其來的運動狂潮,劉少奇、鄧小平的做法,是他們所應該作出的正常的決定,也是正確的決定。他們和絕大多數幹部一樣,希望學校恢複正常,希望學生回去上課,希望首都恢複平靜。
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的做法,從根本上與毛澤東的想法背道而馳。
而且在暗處,中央文革一班人馬,正在鼓足了勁頭,精神抖擻地策動和支持學生的造反行動。對於江青等人來說,隻有動亂的局麵,才是他們顯示身手的大好舞台。
這場“文革”運動,從根本上來講,是自上而下的和人為發動的,加之林彪、江青等“文革”勢力利用青年學生的革命熱情和天真幼稚,大肆挑動和蠱惑,因此,中央派出的工作組進校以後,不但沒能扭轉混亂的局麵,反而從一開始便遭到部分“革命群眾”的激烈反對甚至轟趕。
由於對工作組進校的態度不同,各院校群眾組織迅速分成“保守派”
和“造反派”兩大基本陣營。這種局麵的形成,實際代表了以劉少奇、鄧小平為首的一線中央負責人,與以林彪、江青等為首的“文革”勢力之間的對立的形成。
7月份,因事態緊急,中央於13、19、22日連續三次開會討論工作組問題。陳伯達代表中央文革,說工作組壓製民主,給群眾潑冷水,要求撤出工作組。劉少奇憤而駁斥,並與康生發生爭執。素以沉穩著稱的鄧小平忍無可忍,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陳伯達說:“你們說我們怕群眾,你們到前邊試試!”並明確表態:“撤工作組我不讚成!”在會議上,中央一線領導和中央文革,從思想到言詞均已針鋒相對,鬥爭已趨白熱化。
混亂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一些學校中出現了紅衛兵組織,批判043
校領導、揪鬥“黑幫”和“牛鬼蛇神”的行動不斷升級,發生了體罰和打人。反工作組和保工作組的鬥爭更趨激烈,派性和派別組織由此產生。
各大中學校均已停課,大小辯論會晝夜不斷。中央文革人馬頻頻到各校煽風點火,鼓吹造反。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中央領導人也被迫到學校與學生對話進行說服。記得有一次,鄧小平到一個大學參加辯論會,回答學生質問,在場的還有其他中央領導及江青等中央文革小組成員。
操場上人群擁擠,口號震天,群情激昂。在強烈刺眼的燈光照射下,江青那“向紅衛兵小將學習!向紅衛兵小將致敬!”的尖聲叫喊,陳伯達那沒人聽得懂的福建話和王力的從旁翻譯,顯得那樣的得意、狂妄和不可一世。而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一線中央領導的那些說明和勸說,則顯得那樣的無奈和無力。這些參加了一輩子人民革命的老革命家,麵對這樣一種扭曲變形了的群眾“革命造反”場麵,徹底地茫然了。
毛澤東是“文化大革命”的發動者,是造反運動的支持者。在北京“天下大亂”的時候,他在杭州,在波光粼粼的西子湖畔,發表了與北京的一線領導截然不同的觀點。6月21日,他說,文化革命是一個政治鬥爭、階級鬥爭。他說,現在不派工作組去學校,讓他們大亂一場。7月8日,他給江青寫信說,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過七八年又來一次。現在的任務是要在全黨全國基本上打倒右派。
這是自運動以來,毛澤東發出的又一次“戰鬥”號令。
7月18日,毛澤東在武漢豪邁從容地暢遊長江後,回到了北京。
從第二天開始至23日,劉少奇根據毛澤東的意見,主持召開“文化大革命彙報會”。會上仍是分歧很大,中央文革小組猛烈攻擊中央一線領導派工作組是鎮壓群眾。會議期間,毛澤東發表了意見。他說,回到北京後感到很難過,冷冷清清,甚至有人鎮壓學生運動,這是方向錯誤,趕快扭轉。24日,毛澤東召集中央常委和中央文革小組成員開會,批評劉少奇、鄧小平,說工作組起壞作用,阻礙運動,明確指示立即撤出工作組。
毛澤東為工作組定了性,派工作組的劉少奇、鄧小平,在此問題上,
自然而然地“犯了錯誤”。
7月29日,北京市委在人民大會堂召開萬人大會,宣布撤銷工作組。
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在會上作了檢查性的講話。鄧小平說:“必須說明,以新市委名義向各大中學校派出工作組,這是根據中央的意見辦的。”“有的同誌說,老革命碰到新問題,的確是這樣。”周恩來說:“工作組絕大多數的同誌是好的,老革命遇到新問題嘛。”
劉少奇說:“至於怎樣進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你們不大清楚,不大知道,你們問我們,我老實回答你們,我也不曉得。我想黨中央許多其他同誌、工作組的成員也不曉得。”
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的講話,是檢查,是承擔,更是肺腑之言。
二、毛澤東保住了處理的底線
由於“文革”是以“天下大亂”的方式去奪取社會權力和觸及“人的靈魂”的“政治大革命”和“靈魂深處鬧革命”,這一些勢必引起許多人的懷疑、抵製和反對。為了深入進行“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為了徹底摧毀“劉少奇為首的資產階級司令部”的社會基礎,毛澤東必須借助和倚重林彪、江青等黨內極端勢力,所以,對於林彪和“中央文革”堅決打倒鄧小平的企圖,倚重和信任他們的毛澤東也不得不有所遷就。考察毛澤東在發動“文革”時給江青的那封意義深長的信,提到了他“違心地同意別人”,“我隻好上梁山了”,“我就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當了共產黨的鍾馗”等等一類的言語,其實也為我們理解毛澤東對黨內極端勢力不得不有所遷就的心情,提供了一個思路。這些“考慮”體現在毛澤東的一係列關注和保護鄧小平的舉動上,包括他對鄧小平在人身上的保護和在政治上的保留。
根據毛毛在她的書中披露,1967年5月,毛澤東約鄧小平談話,主要是問他30年代離開紅七軍到上海向中央彙報工作這一段曆史情況,並批判了他派工作組的錯誤。毛澤東態度緩和,批評得並不嚴厲,並且[1]毛毛:《我的父親鄧小平“文革歲月”》,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21~27頁。
以後有事情,可以找汪東興。毛澤東作為一個大政治家,當然知道林彪、江青等黨內極端勢力要極力置鄧小平於死地,所以,“對鄧小平的監管,毛澤東隻讓他所信任的汪東興來管,從來沒有讓林彪和中央文革插手”便有深刻的含義。鄧小平雖遭批判,被軟禁在一座小房子裏,一直與他一起生活的孩子也被遣送走,但卓琳以及鄧小平的繼母夏伯根被允許與他呆在一起,而且未受到人身迫害和摧殘。鄧小平躲過了厄運顯然與毛進行了幹預使他免遭更大的迫害有關。數年之後,鄧小平本人也承認:“林彪、‘四人幫’總是想把我整死,應該說,毛主席保護了我”。毛澤東不但在人身上保護了鄧小平,而且在政治上為重新起用鄧也埋下了“伏筆”。1967年春,戚本禹發表長文《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將鄧小平指責為“黨內另一個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在對其批判時,毛澤東向鄧小平表示:“第一,要忍,不要著急;第二,劉、鄧可以分開;第三,如果有事可以給他寫信。”在1967年11月5日,毛澤東與“中央文革小組”談話時說:“我的意見還是要把他(指鄧小平)同劉區別一下。”在1968年九大召開前的視察途中談到鄧小平時說:
“鄧小平是不是要保?一個是他打過一些仗,第二,他不是國民黨的人,第三,他沒有黑修養。”1969年3月23日,毛澤東與“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時說:“九大報告上隻寫我與劉兩個人的名字,隻寫劉的資產階級修正主義路線”;陳伯達也曾回憶說:“在我起草的稿子上,我寫過關於‘劉鄧路線’的話,毛主席看過,說了一個重要指示:鄧小平同誌打過仗,同劉少奇不一樣,報告上不要提他。”九大選舉前夕,毛澤東談過鄧小平的問題,他意在言外地表示,鄧小平與劉少奇要有區別,這些談話,在將劉少奇定性的中共八屆擴大的十二中全會和九大前夕,毛澤東這些談話,顯然是有的放矢的。把劉、鄧拆開來,話隻是一句,但含義很深。它是對劉、鄧個人生死前途、政治命運的不同決定,在深層次上為重新起用鄧小平準備了最必要的條件。
[1]錢其琛:《一次極不尋常的談話》,《回憶鄧小平》(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2月,第38~39頁。
除了把劉、鄧進行意味深長地分開外,毛澤東還“反潮流”的保留住鄧小平的黨籍,在中共八屆擴大的十二中全會上,毛澤東用近乎協商的語言“替他說一點話”,要求給鄧小平“做點工作”,哪怕是“做點室內的整理材料”,並且“不合你們的口味”地不同意“大家要開除他”
的意見,在1968年,毛澤東用這種口氣與語言在中央正式會議上為鄧小平說話,真切地反映出毛澤東的確不想根本打倒鄧小平,的確是想讓鄧小平出來工作,然而又不得不顧及到林彪和“中央文革小組”的態度。
所以,他堅持最後的底線,保留住鄧小平的黨籍。
毛毛在書中寫道:“九大的召開,父親是從報紙上和新聞中知道的。
雖然他再一次被確定為‘黨內第二號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但卻沒有開除他的黨籍。以四十多年的政治經驗,他深知這一處理的重要性,也深知其中必有玄奧。應該說,隻要沒有開除黨籍,就留有餘地,就存在一線生機。”鄧小平作為幾乎搞了一輩子黨務工作的老黨員,自然對保留黨籍的玄機有著遠比一般人深刻的理解,毛毛的這句感歎更為我們理解和感悟當時的政治“玄奧”,提供了重要的依據。再聯想到鄧小平給毛澤東的信一再要求“留在黨內”,而毛澤東為保留鄧小平的黨籍一再親自出麵幹預,對於我們了解這一具有特別意義的“玄機”提供了啟發。這個“玄機”為鄧小平的複出預留了空間,當然,由於黨內情況的複雜性,鄧的複出還需要時機和鄧個人的努力。
曆史有幸,在時機成熟的“林彪事件”後,在毛澤東和鄧小平的共同努力下,1973年,鄧小平終於第二次複出。
三、在江西的日子
1969年10月,一架專門押送卓琳、鄧小平及其繼母的飛機騰空而起,直達南昌。就在飛機到達南昌之前,國務院總理周恩來的一個電話打到江西省軍區,在電話中,周恩來要求省軍區一定要保證鄧小平的身[1]毛毛著:《我的父親鄧小平》(“文革”歲月),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7月,第108頁。
047
[1]
體健康和人身安全。飛機降落在南昌後,他被帶到了一個招待所,幾天後,他們被送到新建縣望城崗原步兵學校,一住就是三年。
“步校在‘文革’中早已解散,偌大的校園空無人用,十分冷落。
原來的校舍、課堂都已殘損不全,風雨來時,常可聽到門窗撞擊的響聲。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遠遠望去,空曠的校園內隻有小丘頂上老人居住的小樓燈光閃爍。”
每天早上,鄧小平和妻子由人持槍押送到新建縣拖拉機製造廠參加勞動。在那裏,他又重操在法國勤工儉學時鉗工的舊業,一絲不苟地工作。對他來說,到工廠勞動是長期與世隔絕後得到與外界與群眾接觸的極好機會。開始時,廠裏的工人懷著好奇的心情觀察這個“全國第二號走資派”,時間久了,工人們被他的勞動態度、為人處世感動了,漸漸消除了與他的隔閡,同他的情誼開始密切起來。在勞動中,在生活上,鄧小平經常得到工友的幫助。從步校到工廠有一段路十分泥濘,一次鄧小平在上班的路上滑倒了,工人們知道後立即悄悄連夜把那段路修好了。
上午在工廠勞動半天,下午在步校的校園裏,在用冬青和竹籬圍成的空地邊拓出一片菜地,種上白菜、胡豆、辣椒、絲瓜等各色菜蔬。鄧小平每日總要抓緊時間在園中勞作,挖土、施肥、澆水、鋤草。淋漓的汗水換來了豐碩的果實,在砂石地上開出的菜園竟然鬱鬱蔥蔥,果實累累。老人還在小院裏養了幾隻雞,每當散步時,小雞常常結隊而行,跟在人後咕咕作聲,小院裏充滿了盎然的生活氣息。
那時,鄧小平已65歲,但在小院的3個人中他卻是壯勞力,所以那些清掃、拖地、劈柴、砸煤之類的工作自然由他來做。鄧樸方被批準到江西與他們同住之後,給兒子擦澡翻身之類的重活也落到了他的肩上。一天的工作結束了,吃過晚飯,三位老人便圍坐一起聽新聞廣播。
然後鄧小平夫婦倆就抓緊時間讀書看報,在那些日子裏,他們除讀了大量馬列著作外,還讀了“二十四史”以及古今中外的其它書籍,在讀書048
[1]鄧榕:《在江西的日子裏》,《鄧小平自述》,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9年8月,第1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