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級搶劫是“效尤”(1 / 3)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級搶劫是“效尤”

範匄望著祈奚遠去的馬車,輕輕笑了一聲,立刻轉身下令釋放叔向跟他兄弟。

叔向獲釋後表現平靜,他甚至沒有想起來向祈奚道謝。叔向的家臣提醒他,叔向淡淡回答:“祈奚替我求情,豈是讓我感激祈氏的恩情,他是讓我留下來繼續為國效力,因此他無恩與羊舌氏,所以我無須感激他。”

叔向的話被人傳到範匄的耳朵裏,範匄滿意的點點頭——剛進行完一場家族仇殺的範匄,現在最怕別人凝結成一股勢力,叔向的話正合他意,故此,範匄滿意而歸。

範匄不知道,叔向不感激祈奚,回家後卻暗地派自己的家臣前去感激趙武,趙武坦然的收下了對方的禮物,也沒有回拜……

趙武終於出麵表態了,範匄自己也覺得大清洗的株連已經有點過分了,趙氏現在出麵表態,說明事態的發展已經越過了趙氏的承受底線,繼續下去,不免要跟趙氏正麵衝突……

盤算了片刻,範匄覺得依靠自己掌握的兩個家族的力量,對抗三家聯盟,不見得有必勝把握,於是,他下令收斂株連行動。

稍後,晉國的內亂逐漸平息。

等晉國內亂平靜,齊國已經趨於穩定,此時,時間已經過渡到第二年春,範氏剛好在春耕過後集結軍隊,準備出征齊國,大軍剛剛完成總集結,臨淄城中,神經病齊靈公說了最後一句“陽奉陰違”之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後諡號為“靈”。

稍後,公子光正式繼位,就是齊莊公。

古代諡號中,象文、武、明、睿、康、景、莊、宣、桓、穆、成等都是好字眼,惠是沒什麼能力的,厲、靈、幽、煬、懿都含有否定的意思,而且基本上都是死於非命的君主才獲得如此諡號——凡諡號為“靈”,必定是被部下所殺的;而哀、思、殤也不是好詞,但還有點同情的意味;悼則是中年早夭的意思。

齊靈公諡號為靈,意味著他是被殺的,誰殺的並不重要,齊國太史認為,崔杼身為執政,必須承擔這個責任,所以他記錄為:崔杼弑先君薑環。

齊國國君去世的消息傳來,範匄歎息一聲,隨即解散了準備出征的軍隊——按春秋禮儀,趁著對方國君去世去討伐,是極其無禮的行為。而範匄追求的是征服,如果沒人來簽訂投降協定,承諾向晉國交納征稅,那麼發動戰爭也毫無意義。而在這個時候,一旁靜觀齊國人內鬥絕對是聰明之舉,況且不趁人國喪動武,贏足了道義上的籌碼。

然而,世事往往是:你給予別人足夠的尊重,別人以為你這樣,很好欺負。

這次並不例外……

此時,欒盈正往楚國出奔,經過周王室的王野,他真是禍不單行,平時晉國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周人也來趁火打劫。由於人手不足,隊伍攜帶的輜重財產被當地人掠奪一空。悲憤的欒盈向周王室行人(掌管迎送賓客、使節的官員)哭訴。

雖然落難,但欒盈依舊不失貴族風度,他彬彬有禮的訴說:“天子的陪臣(諸侯之臣為天子陪臣)欒盈,因為被王的守臣(諸侯為天子的守臣)降罪,準備流亡逃避處罰。但我在路過天王郊外時,卻再次被周人降罪(指行李被搶劫),實在是上天無路了,因此冒死向王陳言:

以往您的陪臣欒書對於周王室有過貢獻,王也曾經給過褒獎;而他的兒子欒黶沒有繼續保持其父的勳勞。大君(大君即天王、王,三個詞都是一個意思)如果不遺棄當初欒書的貢獻(把我的行李歸還給我),那麼我還可能有條生路;如果您遺棄欒書的貢獻而追究欒黶的罪過,那麼我本來就是有死罪的人,現在就回晉國去領死,不敢再回來了。

在此,欒氏鬥膽向王直陳心意,一切聽從您的處置。”

落難的年輕貴族,一番言辭淒厲婉轉而不失氣質。周靈王聽了行人轉述的話,感覺很羞愧,一方麵覺得欒盈挺冤的,另一方麵也有點後怕——欒黶畢竟是霸主國的正卿,霸主國宣布驅逐欒氏,但並沒有宣布罷免欒黶。如今欒黶說自己不打算活了,準備翻身回晉國……晉國知道自己的卿被王室派人搶劫,沒準其國內親欒氏的勢力會借此發揮……

周王慌忙下令司徒抓住那些打劫的,把財物交還欒盈,並承認自己搶東西不對,是“效尤”——效尤這個詞由此而來。

春秋時代,人們記述曆史比較含蓄,講究不直接指責長者與尊者的過錯,後世將這種寫法稱之為“春秋筆法”,但春秋人並不一味的諉過——曆史記錄者無意中透露出的幾個詞,隱晦的指出了這場搶劫案的幕後主謀:周靈王。周天子。

周天子正在羞愧中,範匄彙集諸侯宣布禁止列國收容欒盈的消息傳來,周靈王反而越發來勁了,他叛逆心理發作,故意派出王室護衛,親自護送欒盈出了周王室的領地,而後竊竊叮囑:“伯國(諸侯之霸主稱之為‘伯’)上卿範匄傳來了消息,要求諸侯不得收容欒氏後裔,我為天王,怎能聽一個陪臣的命令呢,範匄太蔑視我了。

然而,伯國終究是是諸侯之霸,他既然下達了命令,當今天下,能收容欒氏的唯有楚國、齊國了。但你祖父欒書曾在鄢陵之戰中打敗了楚國,楚國人其實挺小心眼的,你去了楚國,不見得受到楚王重用,而且那些鄢陵之戰中,被你祖父屠殺的楚軍將領後裔都是你的仇人。這樣一來,即使欒氏到了楚國,依舊是仇敵遍地。身處這種狀況,欒氏怎麼可能重新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