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市長?”
麵對軍需衛隊的士兵,持槍站立而圍成的一道人牆,陳叫山冷冷笑著,一步步上前,“錢市長已卷入陰謀陷害軍統戴老板的嫌疑名單中,如今正接受政府的調查……你們讓他來?是要公然與政府對抗嗎?”
“陳長官,陳長官,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大魁跟上前去,連連地勸和氣……
大魁這般說,與其是在勸和氣,不如說是在增加陳叫山的氣勢!
這一出戲,是早已設計好的!
時光回溯至昨天晚上——
通海路。
一茶樓雅間裏。
陳叫山與大魁相對而坐。
“大哥,錢市長和史先生真的遇上麻煩了?”
“兄弟啊,這消息暫時沒有傳回來,你曉得為什麼嗎?”
陳叫山輕咂一口茶水,聲音壓得極低,眸中盡是神秘之光澤,“錢市長和史先生,被懷疑參與了謀害戴老板的活動中,這是絕密!”
“嗬嗬嗬……”
大魁顯然是不相信陳叫山的話。
當然,陳叫山也沒有打算讓他完全相信……
“大哥,你就來個痛快話吧!”大魁淡淡笑著,“咱兄弟誰跟誰啊,用不著誑來誑去的,有事兒,直接說!”
陳叫山知道:大魁可以不相信自己編出來的話,但大魁心底的賭性,猶若暗潮,不可能一直無波無痕,隻要有好的由頭,去刺激他,激發他,那暗潮必將洶湧而起……
“兄弟,如今這是一個機會,絕對要抓住啊!”陳叫山假意環顧了雅間四遭,仿佛擔心有人在門外、窗外偷聽一般,“你不是說過嗎:隻要狠狠撈到一筆大買賣,咱幾輩子都吃不完,用不盡,如今,不正是這樣的一個大好機會麼?”
大魁幽幽喝著茶,默不作聲。
陳叫山能感覺到:大魁心底的暗潮,已然不平靜,漸漸衝蕩起來了……
“如今是什麼時局,兄弟你比我清楚……戴老板是什麼人物,說一聲死就死了,飛機失事墜毀,你相信這裏頭沒有鬼麼?”
陳叫山輕輕拍了一下大魁的胳膊,“時局不消停,誰的日子都不好過,今天是戴老板,誰能說哪天不落到你我頭上?”
大魁抬眼看了一眼陳叫山,目光似一道閃電,一閃,遂即便又隱匿了去,仿佛在極短的時間裏,擔心陳叫山窺破了他的心跡一般……
然而,陳叫山已經窺破了大魁的心跡!
試想,一個完全被動,原本愚癡,且而貪婪,心思浮亂,骨子裏卻深埋著賭性的大魁,當麵對著169號情報站五人的群體智謀,麵對那些經過縝密策劃、細膩論證,一絲一縷都精心設計的說辭,大魁如何能油鹽不入,巋然不動,安穩若佛?
“大哥,你到底是什麼人?”大魁猛地一問。
所有的可能,所有的變數,所有的套路,所有的應接,五人小組都已然設計過、考慮過、推演過,預防過……
“我就是一個——人!”
陳叫山鼻孔裏噴一股風,唏噓起來了,說,“吃喝拉撒睡,血肉之軀,七情六欲,無利不起早,有好處不會裝看不見的人……”
大魁又沉默了,頭低著,但那一雙眼睛,顯然沒有閑下來,眼珠子忽而轉左,忽而轉右,仿佛在桌子上灑了一大片的芝麻粒,而他要將那些芝麻粒數個清楚一般……
言為心聲。然而,無言時,目光,神情,便亦是心跡!
“兄弟,你真是糊塗啊!”
陳叫山點了一支煙,長長吐一條煙線,悠悠煙霧,籠罩著大魁鎖緊的眉頭,聽聞此話,便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陳叫山……
“有些事兒,我給你說,能給別人說麼?賽狗場裏下注的貓膩,龐老二不過是杜先生的狗腿子,這些事兒,你曉得,我曉得,一般人曉得麼?如果大家都曉得了,賽狗場豈不成了銀行了?”
“什麼理想,什麼信仰,什麼忠誠,什麼勤勉,什麼精誠團結,你仔細想想看,到頭來,抵得住一塊袁大頭實在麼?但這些話,你可以跟我說,我也可以跟你說,我們能對外說麼?”
“清算小組整日忙乎,旗子舉得高,口號喊得響,實際上,都在幹些什麼事兒,你曉得,我曉得,但曉得歸曉得,我們能說破麼?”
“兄弟啊,能說與不能說之間,說破與不說破之間,往往就是機會,大機會!”
“你想想看,如今這樣一個大機會來了,有一大鍋肥肉擺在我們麵前,我們為什麼不去端?不去吃?”
陳叫山這一番連珠炮的話語,仿佛孫悟空的一根金箍棒,一個勁兒地在大魁心底的暗潮靜灘裏,猛攪,猛攪……
大魁已無法平靜,完全無法再平靜了!
“你為什麼選擇我?”
大魁終於抬平了腦袋,定定看著陳叫山的眼睛,問。
這時候,陳叫山是不能避開大魁的目光,必須直視他,迎上去,不偏不倚,不逃不避,接住他的眼光,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