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不小的嘉獎,眾人一看浮絕的神色,見他沒有任何的不悅,算是默認了這一個提議,淨勳和般若就更加興奮了。

戰術討論接近尾聲,浮絕先行去聯絡屠蟄的王子,其他人各自回房準備,水幻等大家都先走,自己留在書房裏又看了會兒行軍地圖,眼神定在中原的位置,久久出神。

三國之戰一旦結束,皇上,我們就該見麵了,多年不見,不知道重逢之日,彼此還能不能認出對方呢。

“水幻大人。”

正是想得投入,背後突然傳來般若的聲音,水幻一回頭,就看到他和淨勳站在書房的門口,神色之間全是局促,一會兒你碰碰我,一會兒我推推你,都看著她不敢說話,她以為是自己剛剛想起中原的事情因而臉色難看嚇到了他們,於是收拾了一番,微微笑了問:“怎麼了,你們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般若見問,再次用力推了淨勳一下,他就一個踉蹌進門了,狠狠回頭瞪了般若一眼後,他又換回之前局促的笑臉對著水幻說:“那個……嗯……”

“你們都是二十來歲的人大男人了,怎麼說個話還扭扭捏捏的?比我還像個姑娘?”

這誠然是故意激他們的話,淨勳一聽,立刻就站直了:“是!我們來找水幻大人,是有事情想請您幫忙。”

“你們說。”

“我們想認浮絕大人做老師。”

“啊?”

水幻愣住,沒想到他們扭捏半天說出來的是這樣的話,而門口的般若也一個跨步走了進來:“我們追隨浮絕大人,這是第十個年頭了,多年以來,大人教了我們很多軍事朝政上的事情,從實際上說,也已經算是我們的老師,但是他卻不許我們這樣叫他,說是不收弟子。”

“所以你們想讓我做什麼?”水幻轉了一圈她機靈的眼珠子:“想讓我去幫你們勸勸他?”

淨勳猛地點頭:“是,水幻大人您說一句話,比什麼都有用。”

“可是這種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啊。”這兩個小子怎麼會以為,浮絕是那種能聽“枕頭風”的男人?“他若是不想收徒,我強迫他收了,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般若追問:“那當年,浮絕大人為什麼收您做弟子呢?”

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一下難住了水幻,她確實回答不上來,隻是在浮絕的字裏行間,聽得出是司徒貘用了點手段。

見她不說話,般若又繼續說:“下臣聽聞,當年浮絕大人收了您做弟子,一開始也是很不情願的,後來不也慢慢就認真教授課業了嗎?”

好像也……是這麼回事……

水幻一時間,竟然發現無法反駁這兩人的話,的確是,她自己率先開的這個頭。

“你們要跟水幻比?”三人說著話,門口倒映了一個人影,伴隨著溫柔的女聲,正是阮紅走了進來,對著這兩個愣小子笑:“浮絕當年接受水幻,是因為一個男孩子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你們呢?也準備效仿這個做法?浮絕大概對男人不是很有興趣吧。”

水幻突然捂著嘴,發出一陣爆笑:“紅姐姐,我發現自從有了尹坤大哥,你這是性情大變啊。”

“哎,我現在可是你這頭的,你別來擠兌我啊。”阮紅微紅了臉嗔了她一句,又轉了視線去對著淨勳般若:“你們想認浮絕做老師,這其實是好事,眼下不正好有個機會?你們好好在這次的暗殺行動中表現表現,最起碼也要對得起他多年教導吧,光是想走水幻的路子可不是什麼坦蕩的做法。”

被阮紅這一頓數落,生死關頭都走過人,臉上也生出了愧色,水幻便收了七八分的笑,與他們出言安撫:“浮絕是很看重和看好你們的,像平日商議戰術,你們兩個連將軍都不是,憑什麼讓你們旁聽?這就是栽培的意思了。畢竟總有一天,浮絕和雷犀大哥還有紅姐姐都會退休的,統戰處也需要有人接班,無所謂有沒有這一聲‘老師’。當然,若你們很在意名分和稱呼,那麼這一次就好好表現,如果確實出色,我就幫你們說說情。”

兩人臉上頓時生出光彩,對著水幻很是堅定的點了點頭:“是,我們一定不負副首領和紅將軍所望。”

目的達成,兩個年輕人就躬身告辭而去,水幻這才把視線移到阮紅臉上,繞過桌子走到她的麵前:“紅姐姐怎麼也去而複返了?”

阮紅一拉她的手,頭往院子裏仰了一仰,說:“浮絕去找屠蟄的王子了,我怕你無聊,所以想約你同去院子裏走走。”

“那可好,我是真有些無聊。”水幻搭了另一隻手在她的胳膊上,身子親昵地挽靠過去,在她耳邊悄聲咬了咬耳朵:“順便,也陪姐姐說點閨蜜之間的體己話?”

自從當年在桑陌的事情上點醒了她,阮紅就發現這丫頭對於感情上的事情不是一般的敏銳,這還什麼都沒說呢,她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心事,兩人相攜在院中漫步,正如是那一年在中原歐洵府上一般,不過她們的心境,卻是全然不同了。

“從我們來到戰場,快一個月過去了,我以為你會來問我的。”

阮紅側過頭去看與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姑娘,見她的嘴角始終是帶了笑意:“問什麼?問你和尹坤大哥的事?”

移回視線靜默不言,阮紅算是默認了這個問題。

“這事兒,你倆不在跟前的時候,我們幾個也提過那麼一次。”水幻抬頭一看遮住了陽光的雲層,估摸著空氣裏的濕潤氣息是預示著快要下雨了:“就是我們來軍營的第一天,尹坤大哥把雷犀大哥和般若遣走,拉了你單獨‘勘察地形’的時候。”

阮紅失笑:“這麼一件事,就讓你們覺出了端倪?”

“也不全是啦,還在國都那會兒,淨勳就跟我提過,說尹坤大哥時時刻刻都在找機會往你跟前湊。”輕笑出聲,水幻的頭半低了下去:“所以姐姐想讓我問什麼呢?問你,為什麼會接受尹坤大哥麼?還是姐姐覺得,我會指責你?”

年長幾歲的姑娘也低下了頭,沉默了許久,直到聲音也有些深邃:“其實,最初的時候,我是很矛盾的。”

水幻想,她大約是真的很需要把心裏那些話都說出來,很需要,有一個安靜而忠實的聽眾。

“城傅走了以後,我一直在刻意地想要忘記這件事,想要從失去他的陰影裏走出來,雖然你生病那會兒,我跟你說,我放下了,但是,有沒有真的放下,我自己心裏最清楚。”

“每天,我就在一種自我催眠的境況中度過,假裝自己很充實很開心,實際上日子卻過得渾渾噩噩,尹坤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了我的生活裏。”

“從正常的工作來往,到後來,我察覺到他刻意製造彼此接觸的機會,整個過程進展得很快,快到我有些不知所措,那三年,你是天天都在逼著自己恢複修為,而我,就時時處在矛盾和掙紮中。”

“紅姐姐,這些都不重要。”水幻的腳步驀地停下,鬆開自己的雙手去握住了阮紅,強迫她麵對自己:“你和尹坤大哥,為什麼會開始,在什麼時候開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內心深處,是不是要接受他。如果你覺得,這個人,他可以參與你後半生的生活,可以與你走完以後的每一步路途,那麼,這個選擇,就該是對的。”

自己的話被打斷,阮紅還有一絲迷惑,這丫頭,好像總是很快就能明白她的心意:“我和浮絕,對於這件事沒有任何的意見或者異議,感情的事情,隻有當事人自己有決定權,城傅大哥已經過世五年了,是守著他,還是從這個坎跨過去,都是你的自由,我們應該並且會支持你的。”

這樣一席話,讓阮紅瞬間覺得豁然開朗了。

她之前的言語之中,好似是希望這段感情能得到朋友們的諒解和認可,實則是自己的內心,並沒有那麼確定。這些日子以來,從她受傷到痊愈,尹坤隻要得空就會去陪著她,那麼不善言辭的一個人,絞盡了腦汁找話跟她說,還逼著自己練習溫和一點的微笑,害怕他不甚好看的容貌會嚇到她,換做是任何一個姑娘,麵對這樣的溫情,至少都該是感動的,阮紅是早就動搖了,可是……可是她的世界裏,還有了一個永遠都抹不掉的城傅,讓她進退維穀。

而水幻剛剛的話,顯然是由著聽懂了她字裏行間的意思,便是三言兩語,安撫了她的猶豫。

“紅姐姐。”水幻輕輕抱住她柔軟的身軀,側了頭靠在她的肩上:“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什麼比你的幸福更重要了,沒有人會責怪你什麼,也沒有人有資格責怪你什麼,如果你覺得他好,那就順從自己的心意吧,不過,若你覺得他還不夠好,也不用勉強自己去接受。”

“不,他很好。”

阮紅立刻接了這一句,水幻就彎起了眉眼,不再說話。

水幻說,再沒有什麼比她的幸福更重要,但是阮紅此刻,也覺得沒有什麼,能比得到自家姐妹的認同更重要,任何一段關係或者感情,如果是孤軍奮戰,都會辛苦很多,水幻的認可,是給了她信心和力量。

從她們認識到現在,快十九年了,這個曾經抱著她撒嬌的小女孩兒,如今已然非常成熟了呢。

良久之後,水幻鬆開了這個擁抱,她一看阮紅明朗的神色,指了指天說:“紅姐姐,天色不早了,我們都回去準備一下吧,等浮絕回來,就要開始行動了。”

“嗯,體己話也都說完了,走吧。”阮紅打趣了自己一回,便牽著她的手,將她先行送回房中,自己才折返回去。

是啊,最後一仗就要打響了,大家都要加油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分(評論)~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