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跟著水幻走到院子中,就見到淨勳很是誇張地鬆了一口氣,右手持續輕拍著胸脯:“我的天,總算是出來了,浮絕大人的氣場太嚇人了。”
“哦?我以為你會說我的氣場嚇人。”
水幻笑侃了他一句,一側的阮紅就伸過一隻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問:“你把他倆留在裏麵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想讓浮絕收下和裕送來的信物?”
“浮絕不會收的。”水幻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這兩天天氣有些悶,人的心情也跟著浮躁了許多:“如果和裕隻是桑陌那樣的姑娘,也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浮絕可能還會覺得抹不開麵子,可是中原那次,你也看到了,若不是顧忌義父,我能讓她活到現在?”
這下阮紅就不懂了:“那你這會兒唱的是哪出?”
“我想歐洵也會覺得,他們的談話,還是一對一的比較好。”這半日思考了太多朝政之事,水幻覺得有些頭疼:“何況,我想起了一件事,想趁機先問問你們的意見。”
這樣的語氣讓眾人立時正了臉色,水幻斟酌片刻,娓娓道來:“現在中原的藥材搭不上線了,我們所有的藥物加起來也隻夠維持七個月,這就是表示,之前我們討論的問題已經很明確地擺在了麵前:這場仗,不能再繼續打下去。”
尹坤點頭:“甚至,我們不能再隻等著屠蟄來主動。”
“是啊,如果他們要跟我們一直耗下去,這裏是屠蟄的境地,我們對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長此以往我們會很被動啊。”
雷犀除起雙眼:“所以,水幻你是想,主動快速地結束戰爭?”
般若也迫不及待地追問:“想法的確是好想法,那,怎麼做呢?”
“這就是我想跟你們商量的了。”水幻的聲音顯得有些猶豫:“我的意思是:擒賊先擒王。”
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道理,問題是,可行性很低,院中一時無人說話,再有聲音,竟是雷犀點了頭:“這個話,昨兒個浮絕已經跟我說過了。水幻,這是你們商議過的結果嗎?”
“沒有,他沒跟我提過。”對於浮絕有這樣的想法,水幻還很吃驚,她原本以為浮絕會覺得太冒險直接駁回,所以才想背著他跟其他人先行討論,這會兒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這是我剛剛見到淨勳以後,才萌生的主意。”
雷犀點頭:“浮絕隻是跟我提了一提,沒有說明詳細的計劃,那麼現在你的意思是,怎麼個擒王法呢?”
“誘殺敵國君王是很難的事情,我初步做了兩個構想。”
水幻說著,眾人已經聚攏過來形成了一個極小的圈子,認真聽她的計劃:“第一,我們潛入屠蟄的皇宮,直接刺殺。”
尹坤立刻否決:“行不通的,自從羅城被破,屠蟄的國都就戒嚴了,他們在全城築起了靈力感應牆,你知道秘術師的靈力是可以被收集的,他們也有我們的靈力樣本,隻要是我們幾個人一靠近他們的國都,就會立刻被察覺,恐怕是連皇宮的門都還沒摸到就死了。”
“那麼還有第二個想法。”水幻的視線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說:“我們把屠蟄的國主誘出國都來,讓他離開那堵靈力感應牆。”
般若比較認同這個做法:“想法比較有可行性,但是怎麼誘呢?”
“我還沒有想好具體的流程,因為是剛剛臨時閃過的念頭,隻夠想到這麼多。”
水幻對待公事很是誠實,斷然不會有刻意充大的行為,尹坤雖然沒說話,也覺得她這麼短的時間能有這麼多的構想,其中一個還算是比較成熟可行,已經是非常難得:“這樣,既然浮絕也是這個意思,那今天我們都回去想一想,明日還是這個時辰,大家再聚在一塊兒商議商議。”
眾人都比較認可這個安排,紛紛點頭應允了。
這邊剛剛說定,書房的門便打開了,大夥兒循聲望去,見一身雪白的歐洵邁著大步出來,走到水幻的麵前,躬身作揖,也不管旁的人,隻管了說:“阿幽小姐,在下事情辦完,這就要走了。”
水幻按著中原的禮節與他回禮,其中含義再明白不過:中原的人和事,還是永遠停留在中原比較好:“那我送送大人吧。”
“小姐留步。”歐洵臉上漫開笑容,是他們認識多年以來,笑得最自然的一次:“這次到羅城見到小姐,卻沒想到小姐就是赫赫有名的司徒水幻。”
“噓!”水幻做出噤聲的手勢,言語中滿含謹慎:“出了這個院子,大人就把這件事忘了吧。”
“是,我懂的。”如今的司徒水幻比當年的司幽多了開朗俏皮,歐洵是發自內心地更喜歡了她,又是不得不又往後退了很多步,可是再怎麼退,她也,不可能成為他的:“但是今日之行也有收獲,我一直都很想認識一下……浮絕大人,今天見到了,很多事情,也就明白了。”
還是沒有辦法坦然地把浮絕和她的關係宣之於口,最後歐洵仍然如禮稱呼了那個在她心裏住了很多年的人,往後歲月,這個人還會繼續在她心裏最重要的位置上,可是他,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會被她遺忘吧。
“阿幽小姐,今日一別,我們大約是沒有機會再見的。”再次作揖,有微弱的夏風吹過了他的頭發在側臉,歐洵的笑容,一時顯得不甚清晰:“那些在下做過的舉手之勞,就請小姐全數忘了吧,朋友之交,不能賴以欠還之道啊。”
他的話讓水幻有些唏噓,然而話已至此,她能做的隻是再次回了他一個禮,抬頭站直的時候,看他瀟灑轉身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視線中。
估摸著歐洵徹底離開府邸之後,阮紅一瞥站在書房門口的浮絕,很懂事地給旁人輪流遞了眼色,大家瞬間領悟,悄悄咪咪地就離開了,水幻看到了也懶得說什麼,等院子裏隻剩了她和浮絕兩人,她便走去了他的跟前,重新牽了他說:“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不曾說話或應答,隻任由她牽著走回房中,水幻不知道歐洵與他說了些什麼,但以她和歐洵的交情,也達不到讓他吃醋的程度,因而她這一路不算是小心翼翼,反而舉手投足很是從容。
事實證明,水幻永遠是了解浮絕的,兩人一回房,浮絕那張冷臉就繃不住了,改換了一副很挫敗的模樣對走去桌邊倒茶的人說:“我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地問的。”
水幻抿著嘴笑,反問他:“你想讓我問什麼?”
“比如和裕送了什麼給我啊,或者歐洵跟我聊了些什麼啊。”挪著身子過去將她抱住,浮絕偶爾也會有這樣小孩子的一麵:“我都等了一路了,你倒是穩得住。”
他既然把話遞到了嘴邊,她當然從善如流:“那你說吧,和裕送了什麼給你?”
“不知道,歐洵遞過來的盒子我根本就沒接。”語氣中很有些得意和心滿意足,好像在炫耀自己對感情是難得的專一,不過下一秒神色就變了:“但是有的人就不一樣了,明明知道別人喜歡她,還故意去找人家幫忙。”
這小家子氣的語氣配上他刻意冷淡的表情,讓水幻忍俊不禁,轉身一把回抱了他,嬌俏的臉蛋兒微仰著與他撒嬌:“是是是,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妥當,首領大人別生氣了。”
浮絕的眼神移向別處,期間還悄悄拿眼瞥了她一回:“這種事,想要不生氣有點難啊。”
以前從來都是她鬧脾氣他來哄,今日這位統戰首領,大約也是想感受一下被哄的好待遇,又裝得一點都不像,反倒是水幻笑得更開心了:“能有多難?林瑜的事情我找歐洵幫忙是欠妥了,可是,某位首領為了取回吞生術,在我們和裕公主那裏,又是美男計,又是苦肉計的,難道就做得很妥當了?”
一招斃命,浮絕立刻高舉白旗:“好了好了,休戰!那會兒我還能仗著你對感情的事情一知半解,投機取巧地做了這件事,現在可是再不敢了。”看著眼前人大勝的得意笑臉,他又無奈地更抱緊了一些,眼睛望向天花板說:“看來鬧小脾氣這種事真的不適合我,以後我還是負責哄你吧。”
水幻抿著嘴在他懷裏蹭了蹭,浮絕便也跟著笑開了。
“對了,我跟你說點正事。”
這個懷抱很溫暖,但是水幻也不是個隻會眷戀一時溫柔的人,她抽離了自己的身子,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推放去浮絕麵前,浮絕就收斂了神色,在茶前座位上坐下,聽她說:“剛剛我們在院子裏商議了一件事,想聽聽你的主意。”
端茶淺呷,身旁的人隨口就問:“是趁著議和的時機斬殺屠蟄國主那件事嗎?”
之前開會的時候聽她說出這個想法,浮絕還覺得與自己前一日的設想雖有偏差,但目的倒是不謀而合,因此多留了心眼記著了,也想拿來權衡一下可行性。隻是他這樣反問之後,水幻卻並沒有如他所想那般承認,反而是搖了頭:“不,我後來又想了下,以那位國主的心性,提出議和的可能性很小,相比之下,向中原請援這樣不切實際的做法都更有可能一些;可若是我們提出議和,他們也知道有詐,不可能答應,這樣一來,首先先決條件就無法滿足。”
浮絕聽了放下茶杯,認為她的說法是有一定道理的:“那你們討論的是什麼事情?”
“目的還是一樣的,就是斬殺屠蟄的國主,不過做法就有些變動。”水幻的身子靠上椅背,望著別處的視線裏閃過一絲精明:“我們打算直接誘殺他,因為尹坤大哥說屠蟄的國都戒嚴了,我們進不去,所以我初步的構想是,想辦法把他從國都引誘出來,然後直接伏擊。”
這樣一來,就幾乎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轍了。
“我聽雷犀大哥說,你昨日就與他表達過這個意圖,所以現在我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誘殺建議?”
“暫時還沒有。”在坦然這一點上,兩個人確實出奇的相似:“不過我們可以先分析一下現在的利弊條件,看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