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從來都是極有效率的地方,加上雷犀指揮得當,不過三個時辰以內,昊暄國的大軍就全數進駐了羅城,寧煌的府邸也被清掃出來,用做幾個首領和將軍們的住所,一來,水幻和阮紅經過診斷雖然沒有發現大傷重傷,可過度消耗靈力超負荷戰鬥,體能虛脫,需要一個相對舒適的環境休養;二來,這裏有羅城的機關總閥,他們親自看守總也好過讓下麵的人盯著放心許多。

眼下一切安排就緒,隻差了那份羅城的機關布局圖,於是雷犀帶了般若和情報處的人,在牢裏審問了半天,寧煌還是不肯吐露半個字,甚至連個屈服的眼神都沒有,這讓他們覺得很有點棘手。

情報處審問犯人的方式確實比統戰處殘忍很多,他們多是精神摧殘,一般人三兩下就頂不住了,但寧煌是個硬骨頭,隨便他們使上什麼手段都不屈服,般若看這個情形,大約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便壓低了聲音在雷犀的耳旁說:“下臣聽說情報處有一種記憶探查術……”

話剛開了頭就被雷犀的手勢止住了,他回頭看了般若一眼,又移回視線去看受刑的寧煌,說:“如果用了探查術,寧煌基本就廢了,這個人是個人才,留著還有大用處。”

此話不假,不過般若仍有不同看法:“再這樣耗下去,他就算是崩潰了也什麼都不會說的,眼下拿到機關圖才是要緊事,羅城與襄城甚近,襄城又駐守了屠蟄大部分的兵力,如果他們派兵強攻,我們沒有機關掩護,防禦會很吃力啊。”

聞言,雷犀默著沉思片刻,也覺得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可這事兒還是不能輕易決斷,因而又交代了他:“這樣,你先在這裏看著,我去問問浮絕的意思。”

“是。”

之後雷犀就轉身出了大牢,快步走到浮絕房外時,見他房門大開,就靠近了門口,看了眼裏麵的情形,發現寬敞的主廳空無一人,而內寢因為有屏風隔著,又根本看不進去,是以雷犀略有斟酌,微拔了聲調朝內喊了一聲浮絕的名字,半晌未有回應,正準備喊第二聲,卻見著他淡然地邁著步子出來了。

“水幻醒了嗎?”

搖了一下頭,一邊走到門外,浮絕一瞥雷犀,說話時聲音一如臉色般平淡:“怎麼了?有什麼事找我商量?”

他的腦子一向好用,即便是正在憂心水幻的傷勢,仍是一眼就看出了雷犀的難色,這邊雷犀見問,自然也不會與他拐彎抹角:“寧煌一直不肯交出機關圖,情報處和統戰處的手段都用過了,有些麻煩啊。”

“這個人是不太好辦。”對於寧煌的為人性格,浮絕也是早就做過了解的,隨口應和之後,他又問雷犀:“你有什麼想法?”

雷犀拿眼看他,眼神帶了一絲詢問的意味:“般若跟我提了探查術,可我想,這秘術有些霸道,寧煌自身又沒什麼靈力,一旦用上了,可能就廢了。”

關於這一點,浮絕是深有體會的,那年水幻被帶去情報處探查的事情,他還沒有忘記,饒是當初小藍猶在,水幻都還受了這麼大的苦楚,以寧煌的情況來看,被探查之後,身心定會全麵崩潰,與廢人無異。

此人若是能降,對昊暄定然大有用處,若不是考慮到這一點,就憑他在水幻身上留下的那些傷口,浮絕怎麼還能留他性命?最後屠殺屠蟄的士兵,也不過是借題發揮的泄憤罷了。

思忖之間,回頭看了看內寢的方向,浮絕給雷犀遞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同行,然後抬步往大牢走:“我去看看這位機關師到底有多高尚的氣節。”

兩人這一去,便是小半日過去了,晚飯的時辰都過去了許久才慢慢從大牢裏出來,浮絕一看夜幕初落的天色,站在牢房門口與隨侍的般若說:“他既然不配合,那你們就再多一點耐性。你的顧慮我是知道的,但是屠蟄的軍隊想要攻進來,即便沒有機關布局也沒那麼容易,所以不用操之過急。你記得,探查術輕易不可用。”

當然,如果時間拖得太久,探查術也是最後的辦法,浮絕隻是覺得現在還不到那麼極端的時機,可以再迂回迂回。般若聽了他的指令,也未再有異議,唯躬身低頭,遵循了禮數目送他和雷犀離開,方才轉身走回了牢房繼續審問工作。

回去路上,他們又談論了兩句公事,如今羅城已破,左右不過還有些細節上的處理,後續的攻略部署這麼點時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因此他們一走到浮絕房門口就各自散了。

雷犀既走,浮絕大步跨進房間,就看到燈火明亮的內室透過屏風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再一細聽,赫然發現是水幻已經醒了,有女封印師正在給她的傷口擦藥,大約是因為有些傷口太深,一碰到藥物水幻就忍不住發出了細微的吃疼聲,浮絕心下一緊,又考慮到裏麵還有旁的人,便耐心在屏風後麵等了一會兒,直到封印師們從裏麵走出來,與他打了個照麵又悄然行禮退下,他才繞道走了進去。

水幻的下半身蓋了一床薄被,左邊的衣物因為擦藥而褪到了大臂的位置,剛剛伸了右手去隴好,屏風的位置就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抬眼去看,正是浮絕來了,兩大步之間已然坐到了她的床邊,輕握了她的雙手,問:“什麼時候醒的?”

“晚飯之前吧。”水幻一片蒼白的臉上扯出淺笑,虛弱中還撐出了兩分得意的神色:“這次我可是按照首領的要求,生擒了寧煌,可還算是表現出色?”

“以副首領之才能,坐我這個首領的位置都足夠了。”浮絕很是配合地打趣了一句,隻不過全然沒有玩笑的興致,若有似無的微笑中,還有輕皺的眉眼掃到了她受傷的左肩:“讓我看看你的傷。”

言語中,他的手已經伸過去,極為輕柔地撥開了她左肩上的衣物,那三寸長的血口子就這樣紮進了他的眼中,讓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分。

“疼嗎?”

用搖頭回答了他的問題,水幻也去瞥了傷口一眼,維持了笑容說:“早就不疼了,皮外傷而已,也沒傷到筋骨。”

血口子已經結了疤,浮絕看著倒覺得更加觸目驚心,他將身子前傾,低著頭往傷口的方向靠了靠,雙唇小心翼翼落在傷口邊上,一舉一動都寫滿了心疼。

“嘶……”

“我弄疼你了嗎?”

水幻發出細微的倒抽氣聲,連身子都禁不住抖了一下,浮絕以為是自己的笨拙扯到了她的痛處,於是連忙把唇往後退開,又歪著頭去詢問,卻看她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模樣,隻垂著眼瞼,別了頭在一旁。

“沒有,不是疼的。”

隻愣了一秒,浮絕就了然地低笑了,他把雙唇重新落回她的肩頭,稍稍用了點力去親吻,惹得水幻的身子又顫栗了一次,正想躲開,就被他的雙手一把抓住了雙臂,全身動彈不得。

親吻從肩頭到頸窩,繞過了受傷的地方,又從頸窩到側臉,最後印在她的唇間,他便順勢把這個吻加深了,握著她雙臂的手轉而去抱住她細弱的身軀,懷中的人就順從地環住了他的脖頸。

因為擔心扯到她的傷口,浮絕原本隻是想簡單一吻,可偏偏一抱住她自製力就消失了,這個吻也變得越發地動情。這樣的變化讓水幻清晰地察覺到了,她雖然也受到了這情緒感染,頭腦一熱便有些情不自禁,也仍然維持了最後的一絲理智,及時地用力將他推開了一些,盈盈雙眼迎上他深邃的視線,輕喘著氣,說話的聲音纖細而沙啞:“如今戰事未平,首領大人更要以身作則呀。”

“嗯。”他的喉頭上下移動了一回,好似半天才聽懂她在說什麼:“我都以身作則這麼多年了,偶爾也可以不那麼拘謹的。”

他的話音一落就再一次吻了她,這個吻比之前來得更加凶猛,水幻幾乎難以招架,隻能更加緊密地環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因為全身發軟而坐臥不住,而她左邊褪到肩頭的貼身衣物,已經連同右側一齊滑到了大臂之間。

然而,正是這一片旖旎時,房間的大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浮絕皺起眉頭想將它忽視,但那人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不過片刻,又敲了好幾次的門,生生把這個吻給打斷了。浮絕的頭埋進水幻頸窩,有些窩火地喘息,水幻浮著紅暈的臉上忍不住漫開笑容,伴隨而來的是一陣低笑聲。

“你出去看看吧,沒準是誰有急事找你。”

“最好是急事。”直到呼吸平緩了,浮絕才把頭抬起坐直了身子,又伸手去幫水幻把衣服穿好,方才起身繞過屏風,一到外廳,就看到站在門口等候的般若,對著他恭敬地見禮:“浮絕大人。”

做了個手勢讓他進來,浮絕轉身坐上主位,問:“怎麼,寧煌願意交出布局圖了?”

“還沒有。”他一說話,般若就感覺語氣之中帶了幾許浮躁,又不敢多嘴相問,隻能老老實實地說自己的事情:“不過他提了一個條件。”

浮絕半是冷笑:“哦?說來聽聽。”

“他說,要見紅將軍。”

主廳忽然安靜了一陣,連內寢的水幻都怔了怔,便聽到浮絕問:“他找紅有什麼事?”

“下臣不知,不過,他說如果紅將軍肯去見他,他就交出機關布局圖。”

水幻聽了,嘴角扯開不可思議的淺笑,般若這個愣頭青,怕是根本沒有聽懂寧煌的意思,沒準還以為他有什麼陰謀,而坐在主廳的浮絕,倒是想了個主意:“這樣,你去尹坤那兒走一趟,把這話跟他說一遍。”

“啊?”

般若不太明白浮絕此舉緣由,浮絕更是懶得跟他解釋,隻管著說:“你和雷犀不是想對他用探查術嗎?你把這話跟尹坤說一遍,這事兒,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機關布局圖明天一早就會送到我這裏來的。”

既然浮絕說得這樣胸有成竹,般若雖聽得一知半解,也隻能遵從他的吩咐,躬身退下去找尹坤,等他走得沒影兒了,浮絕又去關了房門,吹熄了主廳的燈火,意思是就寢謝客,免得再有人來打擾,反正探查術從準備到施展都需要很長的時間,寧煌腦子裏有這麼多情報,一晚之內是不會審查結束的,就交給尹坤去處理好了。

見著他再次走進來,褪了外袍掛在牆上,水幻自覺往裏麵挪了挪,給他空了個位置出來,等他坐上床,拉了一截被子給自己蓋著,她才揚起笑容與他說:“你把這話遞到尹坤大哥那裏,是不是太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