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幻與浮絕相視一眼,伸手接過盒子收好,問:“中原那邊出事了?”

沒有想到她的反應如此敏銳,淨勳一聽,隻能微變了臉色,半垂下頭說:“是,我們被中原的皇帝發現了。”

眾人呼吸一頓,各自在心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水幻感到浮絕的手都收緊了兩分,於是連忙追問:“你們,是指的哪些人?”

“我、林瑜、還有歐大人。”

阮紅大驚:“連歐洵都暴露了?”

“是。”淨勳看了阮紅一眼,繼續說:“當時隻有我和林瑜兩個人,我收納了藥材,與他交付了貨款正要走,一轉身就被中原皇帝的禦前親兵攔下了,他們顯然是觀察了我們許久,見麵第一句,就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想如果就這麼用隱匿術逃跑,可能會影響兩國關係,就跟他們去了皇宮,一到宮內,才發現,歐大人也在當場。”

浮絕還沒空關心這個“歐大人”是誰,隻微眯了雙眼:“之前你說,這個林瑜是水幻在中原的人脈,那他應該是常年跟國公府打交道的人,現在中原那邊,是已經摸出水幻的身份了嗎?”

這也是其他人都很擔心的事情,水幻的身份暴露,於公於私都是極危險的,幸好淨勳搖頭說:“沒有,林瑜和歐大人都沒有把水幻大人招出來,隻順著我的身份,說是昊暄國偷偷過來收購藥材。”

阮紅一時鬆了一口氣:“這個林瑜果然是牢靠的,水幻你還是看對人了。”

“可你們的說辭還是有疑點的。”尹坤凶惡的容貌一皺眉,就顯得更加可怕:“哪有這樣巧的事情,昊暄國一找,就找到了以前國公府的藥材供應商了呢?”

浮絕倒是能解答他這個疑慮:“因為我們幾個在國公府住過,他們可以推說是那會兒與林瑜結識的。”

淨勳連忙點頭:“是,下臣就是這樣說的。”

“這也是我們運氣好。”水幻回想了當年的情形,說:“當年你們住在國公府那些天,林瑜確實是來過一次,不然以那位皇帝對國公府一舉一動的了解,這話當場就會被拆穿。”

話雖如此,尹坤還是覺得不妥:“不,這樣說來情況就會更糟。剛開始打仗的時候,我聽說屠蟄去向中原購買藥材,被他們的皇帝拒絕了,現在昊暄國連知會一聲都沒有,偷偷摸摸與當地藥材商搭上線,如果中原的皇帝要計較,這件事完全可以上升到外交的層麵。”

一片沉默之中,水幻忽的笑了:“不會的,中原的皇帝不會計較這件事。”

她說得胸有成竹,浮絕卻不太明白其中緣由:“是因為他把淨勳放走了嗎?”

“你先別問為什麼。”水幻的視線靜靜轉向淨勳:“先讓淨勳說說,那位皇帝陛下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淨勳見問,便是如實說了:“林瑜被關押永不釋放,好在是禍不及家人;歐大人被放逐三年不準回朝,然後中原的皇帝讓我帶話回來:此事可一不可再。”

這□□裸的警告,讓尹坤等人的臉色都生出了僵硬,而水幻,依舊是笑著的:“這話,是讓你帶回來給誰的?”

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淨勳的眼神一時有些閃躲:“給……給浮絕大人的。”

浮絕聽了默不作聲,一旁的雷犀也很是疑惑:“水幻你這樣問,意思是,這話不該帶給浮絕?”

“你們不奇怪嗎?這件事,正如尹坤大哥所言,已經上升到兩國外交的層麵了,憑什麼會讓淨勳把這樣一句話帶給浮絕?他又不是國主。”水幻頓了頓,一雙笑眼帶了莫名的意味瞥向浮絕:“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中原皇帝不會追究嗎?因為,我們浮絕大人,在中原的皇宮裏,還有一位說得上話的關係啊。”

這話一出,浮絕和阮紅的臉色就變了,怎麼說呢,應該是一個很尷尬,一個在忍笑,雷犀般若尹坤沒有參與中原之行所以沒太聽懂,而淨勳,經過這一次進宮,大約應該是懂了的,隻是他沒成想,水幻從頭到尾都清楚這件事。

清楚到,他的話隻開了個頭,她就什麼都猜到了。

看著水幻意味不明的淺笑和阮紅忍到內傷的表情,雷犀的急性子立馬湧了上來,他給阮紅遞了個眼神,連聲催促:“你們別打啞謎啊,有什麼就說出來嘛!怎麼上次去中原你們還跟皇宮裏搭上了關係?這麼重要的人脈怎麼早不說呢?”

“雷犀你別問了,你再問,今天浮絕不能活著走出書房了。”阮紅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她是很氣憤,可過了這些年,眼前浮絕又是一副吃癟的表情,她又確實覺得很好笑。

這邊浮絕的頭已經略微低了一分,雷犀被阮紅這話說得更加摸不著頭腦,就見到水幻的視線在他和阮紅之間來回逡巡了幾回,說:“紅姐姐,這件事有什麼不能說的,不就是,中原的公主,看上了我們統戰首領。”

房間裏,格外的安靜。

比之前他們商議戰局時還要安靜。

雷犀覺得,浮絕可能要跟自己絕交了,尹坤和般若,也感覺眼前的情形有些吃不消。

浮絕本人,早已是尷尬到無話可說,他覺得按照水幻這個語氣,自己當年為了吞生術硬著頭皮吃下迷藥的事情,多半,她是要來翻翻舊賬。

那件事情他既然做了,就知道肯定瞞不住她,倒不似阮紅那般,還會抱著僥幸心理,以為她不曾知曉,可是事情發生以後她隻字不提,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觸這個黴頭。

但是再看現在的情形,他覺得阮紅說得對,自己可能真的沒命活著走出這個房門。

“不過和裕那性子,一直都是喜新厭舊過眼就忘,如今看這意思,藥材的事情,她必然是跟自己的皇兄開口求了情,沒想到她對你還是真上了心。”水幻沒打算真的跟他計較這樣的事情,同生共死了那麼多次,爭風吃醋?至少也得是個值得的對手吧?和裕那些伎倆實在是不夠看的,調笑浮絕兩句也就差不多了,便又收拾了語氣去問向淨勳:“你剛剛說,歐洵被放逐了三年?”

見她主動打破尷尬的氣氛,淨勳仿佛是得救了一般立刻答話:“是。”

“沒有安他通敵賣國的罪名已經是莫大的寬恕,看來歐洵果然是有些背景的,不然就算和裕求情,這件事情,他都要擔大責。”若是牽連了旁人,水幻或許還不甚內疚,但是歐洵,就讓她有些介懷了,畢竟,她也算是不留餘地地利用了他:“歐洵離開中原以後去了哪裏?”

淨勳看了眼還在尷尬之中的浮絕,又看了眼水幻,害怕自己後麵的話會把麵前的人點爆,但是,水幻都問了,他不能不說吧:“那個,和裕公主之前托了件物什給歐大人,所以,他現在就在寧煌的府邸外麵。”

把這兩句話來回一琢磨,加上之前水幻的“知識普及”,在場的幾位將領,終於同時把這句話聽懂了。

意思是,和裕托給歐洵的物什,是準備要給浮絕的。

“哎呀!歐大人在外麵,你磨嘰到現在才說?!”不知道是刻意忽視還是根本就不關心,水幻把淨勳的前半句話直接略過,隻用她咋咋呼呼的聲音說:“快!去把歐大人請進來!”

淨勳早就巴不得從書房逃走,水幻命令一下,他轉身就退了出去,般若在旁邊看得眼紅,想跟他一起,又礙於沒有得到命令,還得繼續待在這兒,好在淨勳傳喚了人也還是要回來的,他心裏也平衡了一些。

淨勳走後,一直裝死的浮絕終於找了個可以轉移話題的點,盡管神色還很不自然:“這個歐洵,跟你很熟?”

阮紅又偷笑出聲,水幻抗議的笑看了她,回答說:“打過幾次交道而已。”

這是不想多說的意思,浮絕便隻能不再多問,這兩句對話之後,淨勳已然領了人過來了,那個清秀的外交史,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就這樣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一見他,水幻的臉上就漾開了明朗的笑容,歐洵見了有些愣,覺得與前幾次見到的她有些不同了,再又看到她和浮絕牽在一塊兒的手,頓時心裏有些酸楚泛過。

“雷犀大哥,尹坤大哥,浮絕,來,我為你們引薦一下。”水幻給那兩人遞了個手勢,又拉了拉手邊的浮絕,看向歐洵說:“這位是中原的二品外交史歐洵歐大人,三年多前,我在中原能這樣順利找到林瑜,都是虧了歐大人鼎力相助。”

這邊還沒來及說話,歐洵倒是極其有禮地抬手,對眾人作了個揖:“阿幽小姐太過客氣了。在下歐洵,久聞諸位大名,初次見麵,不勝榮幸。”

典型的文官說話方式,雷犀覺得有些受不住,笑著抱了個拳就算打了招呼。尹坤和浮絕倒還算適應,隻不過他看水幻的眼神,讓浮絕的態度冰冷了不少。

本該是話事人的浮絕此刻不置一詞,尹坤隻能主動替他與歐洵見禮,畢竟人家幫了大忙,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該說榮幸的是我們,歐大人大恩,昊暄國銘記於心。在下尹坤,幸會。”

低頭行禮,歐洵再沒有多說客氣話了,他原本受和裕所托是來給聞名三國的統戰首領浮絕送東西,也想趁機見見一別多年的司幽,臨行前和裕還仔細交代了,若怕認錯人,就隻管看誰的頭發是銀白色的便好。可眼下人是見到了,但是……

但是眼前銀白色頭發的男人,牽著的,可是司幽小姐的手啊。

他的眼神在浮絕臉上來回了數次,水幻自然是懂的,便要抽出自己的手準備出去,浮絕一察覺到她的意圖,立刻就把手收緊了,水幻頓了一秒,又多用了兩分力氣,才把手抽出來,與其他的人說:“我們先出去吧,歐大人這會兒大約是想跟首領單獨聊聊。”

說著徑自出了書房,阮紅給浮絕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第一個跟著出去,接著尹坤雷犀般若淨勳,全都走了,末了,般若還很懂事地關上了書房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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