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討沒趣。”浮絕一把抱了她在懷裏,背靠在床欄上:“我之前還念著寧煌是個人才,不太願意給他用探查術,結果他倒也敢開這個口,想見紅?這種事我可做不了主。”
水幻抿嘴偷笑:“紅姐姐可是我們國都最漂亮的姑娘,被人惦記也很正常。”
“長相這種事,仁者見仁吧,我是沒有覺出什麼很特別的地方。”浮絕低頭去看她露在外麵的雙手,接而隨手握住:“不過,寧煌是什麼時候看上紅的呢?”
回憶了一下在石室中與寧煌接觸的情況,水幻實在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都忙著關總閥和保命了,誰還有空去理會這些?”又看他不說話,水幻驀地回過味兒來,正了臉色問:“你莫不是懷疑紅姐姐……”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浮絕連忙否認:“我跟紅也是多年戰友,她的為人我是很信得過的。”
這樣說來倒是她想多了,水幻放心地靠進他懷裏,霎時一陣困意洶湧而上,而經過般若的不請自來,浮絕也什麼心思都沒有了,況且水幻如今身子太弱,他不能再做什麼,聽到懷裏的人打了個哈欠,他就托著她的身子慢慢躺下,給她把被子掖好了,輕吻了她的額頭說:“羅城打下來了,短期之內不會再有什麼大戰,接下來的日子你可以安心地休養。”
“嗯。”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又一個翻身再次窩進了浮絕的懷中,水幻才閉上了眼睛,片刻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擦亮,尹坤果然是派人把羅城的機關布局圖放在了浮絕房間的桌上,同時還有製造城內機關的技巧,重新啟動總閥的方法,洋洋灑灑記錄了很厚一遝,細致至極。到了當日中午,又有牢裏傳來消息,說寧煌瘋了,水幻聽了,突然想起當年自己接受探查術的情形,這大熱天的,竟然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探查術的確是,相當了不得的精神幻術了,寧煌還能保住一條命已經很不容易。
休養生息的日子這般過了四五日,阮紅和水幻總算是恢複了些許元氣,說話都不再是怏怏的,便又相互邀約著聊天說話打發時間,浮絕雷犀尹坤則是趁此休整時機拿著布局圖鑽研,又是十幾日過去,總算是把羅城的構造吃透了,於是趕緊重啟了總閥,以防止屠蟄大軍前來奪城。
等一切料理妥當,兩位姑娘的身體也幾乎大好,眾人在一個午後湊到寧煌以前的書房之中,對著牆上才掛好的行軍地圖,準備商議接下來的戰略部署。雷犀是個直腸子,對朝政之事不甚在行,唯一的優勢就是敏銳的軍事判斷,因此第一個指著地圖說:“屠蟄一半的國土都在我們手上了,還有一半是襄城和國都,羅城距離襄城有三十裏的距離,而襄城之中又有屠蟄剩餘的所有兵力,再打下去,恐怕我們會很吃力。”
般若跟著附和:“就算現在向國主請兵,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到達。”
從戰略上說,後麵的仗的確有很大的難度了,雷犀的分析也非常完美地體現了一個統帥的作戰思想,水幻坐在桌邊,歪著頭去看地圖,上麵的標注因為這一仗的勝利又有所變化,還在沉思時,阮紅也說話了:“我聽說前日存希方麵派人送來了議和書,有意再與我們聯盟,存希距離屠蟄要比昊暄近得多,或者我們可以向他們借兵。”
“存希已經背信棄義過一次,他們的話不再可信了。”尹坤直接駁回了這個建議,在公事麵前,他向來是不問私情的:“如今再來結盟,不過是因為我們攻下了羅城,可是要他們派出兵馬,整合兩國之力,絕無可能。”
“但是好不容易攻下了羅城,就此打住,不是太可惜了嗎?”般若眉眼之間顯得有些不甘心,他悶著頭說:“屠蟄血洗國都之恥,我們也還沒報呢!”
要說起那件事,最應該生氣的就是水幻,浮絕在那場大戰中犧牲了性命,水幻為了救他犧牲了小藍,這是不能抹去的傷痛,然而眼前地圖展現的局勢實在是太不容樂觀了,要報仇,也要先自保才行啊。
“攻打襄城和屠蟄的國都,隻要時間允許,並不是很難的事情。”聽了半天的討論,浮絕終於是說話了,他的眼睛很是平靜地瞥了眼地圖,轉而去問周圍的人:“問題是,占領屠蟄以後呢?”
雷犀沒太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乃是直言回應:“占領了屠蟄,又有存希聯盟,我們就是三國之主了啊!”
尹坤剛毅的臉上略微皺眉,浮絕更是直接擺了手:“沒那麼簡單。你也知道存希是聯盟國,還隻是名義上的,想做三國之主,昊暄又必須要同時占領存希才行。雖然說他們國力兵力都很差,可是經過連年征戰,攻下屠蟄就幾乎耗光了昊暄國的所有,到時候我們靠什麼攻打存希?就靠我們幾個嗎?”
雷犀又說:“就算暫時打不了,等我們休整個幾年,整合了屠蟄的軍隊財政,拿下存希也是頃刻之間的事,他們之前背信棄義,我們也不算無故欺負他們了。”
“雷犀大哥,你先看看地圖。”一說起打仗,雷犀全身心都會投入其中,滿腦子想的就隻有打勝仗一個目的,浮絕對於好友的偏執有些無力,幸而水幻替他把話接下去了:“最開始到軍營的時候,我也有過跟你一樣的想法,覺得拿下屠蟄是遲早的事情,可是當時尹坤大哥點醒了我,如果我們真的把屠蟄打下來了,除去剛剛說的存希,還有更危險的對手在等我們。”
雷犀不是笨人,水幻話一說完,他看著地圖的走向,瞬間就明白了。
“其實雷犀大哥你也很明白,我們如果要繼續攻打存希,就要先花時間整合兩國之力。退一萬步說好了,我們現在不打存希的主意,那麼剛剛攻占一個國家,他們的百姓和軍隊會立刻臣服於昊暄國嗎?肯定是不會的,我們想讓兩國摒棄仇恨,在文化和意識上共融,這所需要的年限,可能要以十為單位計算。現在的問題是,你看看,與屠蟄接壤的,是什麼地方?”
尹坤驀然接答:“中原。”
水幻點頭:“是,中原。這麼多年中原不攻打三國的理由不過兩點,一來,他們不懂秘術,不敢輕易動手;二來,三國互相牽製,對他們來說毫無威脅可言。我們來做個假設,假設昊暄國已經占領了屠蟄,又是百廢待興的一種狀態,如果你們是中原的皇帝,這麼好的機會,打還是不打?”
雷犀第一個衝口而出:“那肯定是打的嘛!”
阮紅也理解這個道理了:“而屠蟄的百姓軍隊還處於對昊暄國的仇恨之中,作為與中原接觸的第一道防線,很可能就會不戰而降,然後中原的大軍,立刻就能直麵破碎不堪的昊暄國。”
“是啊,若這一天來臨,難道存希會派兵來支援我們嗎?”水幻說完都忍不住笑了:“就算是他們派兵也沒用,中原的兵馬遠超三國太多。”
經過這樣一番剖析,書房裏又重回一片靜謐,浮絕的視線定在水幻思慮的臉上,半晌之後忽然說了一句與之前的話題不甚相關的話:“這些年在中原,你也是把朝政之道學得融會貫通了。”
水幻無從否認,倒是承認得坦然:“雖然說你一直都不太喜歡我接觸這些,不過既然已經學了,關鍵時候也該學以致用吧?”
“不,我現在覺得,學學朝政也不錯。”浮絕的臉上是一片隨意,水幻卻很清楚,他不過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變故,因為害怕失去而刻意地在學習如何尊重她,他的心底深處,依舊是希望她遠離朝政之道的。
所謂朝政,玩弄得越熟稔,就要接觸越多的陰暗麵,浮絕覺得,水幻四歲以前遭受的陰暗經曆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多添幾筆。
隻是不可否認,她剛剛的這一番話,實在是太過精確和精彩了,對得起司昀的多年教導。
“所以。”般若在兩人簡短的對話之後,將話題又帶了回來:“我們現在是,不打屠蟄了麼?就這樣在羅城幹耗著?”
“我建議靜觀其變。”尹坤認為自己的想法很客觀,因此直接提了出來:“羅城已破,又過去了這麼多天,屠蟄很快就會有動作,不管他們是來奪城,還是議和,或者別的什麼,現在主動權在他們手上,而決策權,在我們手上。”
聽到“議和”兩個字,浮絕和水幻的臉上都閃過陰霾,便聽到水幻冷笑了一聲,說:“我也巴不得他們議和,到時候就讓屠蟄的國主親自來遞降書。”
雷犀不解:“這是個什麼說法?”
“議和台上殺使臣,他們不是最擅長這個伎倆?”阮紅順著她的話立刻想到了當年城傅那件事,語氣一時就冷了:“水幻的意思,可以趁此機會斬殺屠蟄國主?”
“不錯。”水幻輕巧一笑,仿佛說的並不是什麼生殺大事:“我從來也不是個以德報怨的性子,不過這一步能不能走,也要看屠蟄配不配合。”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再說下去可能阮紅和尹坤的臉色都不會太好,浮絕適時地出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牽著水幻的手準備起身:“紅和水幻的身體剛剛好轉,過度思慮不是好事。”
兩位姑娘也聽懂了他的意思,順勢把話題打住了,這邊水幻剛一起身準備跟著浮絕出門,書房的門卻被敲響,他們的步伐也就此停下,般若應聲開門,隻見一個小兵站在門口低頭稟報:“各位大人,淨勳大人來了。”
“喲嗬!”雷犀一拍雙手,臉上一掃之前的沉思之色,拔高了聲音說:“早上我還在問般若,以羅城和中原的距離,這麼久沒來,別是出了什麼問題,沒成想這會兒他就到了!快快快,請進來。”
小兵領命而去,不過片刻,淨勳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大家一見他,臉色都好了許多,便見他一一行過了禮,從袖子中取出了收納藥材的錦盒遞到了浮絕的麵前:“浮絕大人,這一次的藥材我帶回來了。”
“辛苦你了。”
浮絕接過,轉手直接交到了般若的手裏,接而看到淨勳又在袖子裏翻找一回,把水幻的小木盒遞還給了她:“還有這個,也一並歸還水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