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首領在裏麵研究地形圖,首領進去指點一二吧?”說著,阮紅把匕首遞到浮絕的麵前,見他不動聲色地接過,明明是極為震驚,又強自鎮定的模樣,讓她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

水幻這丫頭,收拾浮絕的本事真是厲害啊。

“嗯……紅?新來的副首領……”

“我和尹坤初來乍到,對軍營裏麵的布局還很陌生,雷犀副首領要不要帶我們走一圈,詳細地解釋解釋?”不等雷犀把話說完,阮紅就立刻打斷了,又看了一眼同樣怔忡的般若,說:“般若,你也一起來吧。”

“可是……”

“你哪兒這麼多廢話。”雷犀還要問什麼,阮紅一步過去他身邊,壓下聲音輕喝了他一句,雙手一拉般若雷犀的袖子就把他們拖走了,而尹坤,在看到浮絕慢慢走向主帳之後,也很識趣地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這種場合,的確是不適合有第三個人在場的。

背對門簾的水幻負手而立,雙眼不曾離開牆上的地形圖半分,可是,耳朵又一直密切注意著外麵的動靜,根本無法專心研究。等門口響起一人緩慢沉穩的腳步聲,簾子被掀開又垂下,帳中赫然是,已經有了另一個人的氣息,她隻一聽,對方停頓了片刻的呼吸就被她捕捉到了。

“你回來了?”

臉上漾起的淺笑中帶著不甚明顯的俏皮,水幻轉身回頭,看到門口銀白色長發的男人時,差點沒有忍住落下淚來,又一直是,笑容不減的。

她的話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她那樣看著他,浮絕也這般凝視眼前的人,好像是,不太敢相信,他日夜放在心裏想過無數遍的身影,如今真的就站在自己麵前,他幾乎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隻要自己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樣的對望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這沉靜到有些凝滯的空氣中,終於傳來浮絕低啞的聲音:“他們說來了新的副首領,沒想到是你。”

“是。”聽到他的聲音,水幻心裏很是歡喜,悄然低頭笑了笑,又看向他說:“我在國都等了三年多,從生病等到痊愈,這場仗還沒有打完,所以想來前線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若你不了解浮絕,或許此刻他平靜冷淡的眼神會讓你以為,他從不曾愛過這個女人;可若是你了解他,就會知道,眼前的冷淡,是要多深的愛與克製,才可能做得到,甚至是他現在聽著她說的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回答,隻能立在原地,視線緊緊地抓著她。

半晌沒有等到回應,水幻垂著的眼瞼下是來回移動的瞳孔,她也放低了一些聲音,思忖之間,有些試探的意味:“你不說話,那就是,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了。”接著一邊走到他麵前,一邊要伸手去拿他握在手中的匕首:“既然如此,援軍我也已經帶到,就勞煩紅姐姐再送我回去好了。”

卻是在手指碰到匕首的瞬間,浮絕忽的捉住了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將她的身子往前一帶,很是順當地將她接在了懷中:“羅城久攻不下,正是需要副首領來出謀劃策,何況我既在這裏,你還想回哪兒去?”

這個懷抱闊別三年,水幻一抱著他,就彎起嘴角笑了。她側了腦袋靠在他的胸前,聞到他衣服上傳來的皂角香,不知道是感慨多一些,還是甜蜜多一些,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盼望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水幻……”

“嗯?”

浮絕幾乎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擁抱她,又害怕懷裏的人生疼,運籌帷幄的統戰首領在心愛的人麵前全線潰退,對這樣的一件小事不知所措,於是索性輕喚了她一聲,將她扶著離開自己的懷抱,在四目相對的時候,直接深深地,吻住了她。

再不止是以前的淺吻,隔著三年的相思,浮絕也不可能像過去那般忍耐得住,他的親吻極盡深刻,雙手抱著她的纖腰,生怕她會滑下去,水幻便也輕環上他的脖子,認真地回應。

一直是到了懷裏的人有些微喘,浮絕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她的雙唇,隻看了她的雙眸一眼,心跳就越發地亂了,然後再次擁她入懷,還不忘順手替她把匕首別回腰間。

“對不起,讓你在家等了這麼久。”

“所以我來了啊。”她的眼中,三年來頭一次有了神采,連說話的語氣,都恢複了往日的活潑:“這樣我們就不用分開了,我會跟你一起,把這場仗打完的。”

她的話讓他不自禁地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視線向著前方,卻有些出神:“三年前,在屠蟄東麵的峽穀,為什麼不等我,隻留下個發結就走了?”

那個時候啊……

“如果那時相見,我可能會,再也不想走了。還沒有恢複修為的我,留在你的身邊,隻能是一個累贅啊。”

“這樣啊……”浮絕的眼神漸生柔和:“雖然我這個人是,真的很討厭身邊多出來累贅,不過偶爾有那麼一個,也沒關係啦。”

水幻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她微調整了自己的頭,以便更舒適地靠著他:“就是知道,你若見到淨勳,一定會追上來的,所以留了一個發結,縱然是沒有相見,也可以做個念想。”

“這樣的念想,以後,就不要再給別人了。”浮絕從懷中把那發結取出來,三年過去,縱然保護得很仔細,也漸漸生出了隱隱枯黃,水幻的手指撫摸過纏繞其中的銀白色頭發,心下一時生出歡喜,就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那麼低沉地流淌而下:“那發繩的顏色,還是不如我的發色好看,所以我自作主張替你收起來了。這樣配著,發結是不是順眼了許多?”

“你這人!”水幻哭笑不得地嗔了他一眼,抽離了靠著他的身子站好,脾氣正要發作,忽又見他把發結遞到她手上,接著從懷中取出那段藕粉色的發繩,繞到她的身後,親手為她捆在了簡單的發髻上。

這一瞬間,水幻的小脾氣就盡數消散了。

“這樣佩戴才好看。”浮絕很是滿意自己捆綁發繩的手藝,略微欣賞了一番,才一把轉過她的身子麵對自己,重新取回發結在自己手中,低頭默看之間,另一隻手溫柔地握住了她:“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果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水幻當日留下發結,正是為著這一句話。

當年她在中原的國公府,捧著詩卷讀到這句詩時,還很迷茫,不知道以後與自己結發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是原來這個人,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與她日日相處在一塊兒了,隻是童年特殊,從未看懂過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怎麼可能,把這樣的“念想”,再去留給其他人?

“水幻。”

“嗯?”

浮絕的臉上,這才生出坦然與安心:“你一來,我的心才總算是定下來了。”

“哦?那首領要帶我們打勝仗了嗎?”

水幻僅僅隻是笑過,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忽然響起雷犀咋咋呼呼的聲音,帳中二人一抬頭,就看到他一把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是滿臉尷尬的般若。

雷犀一進來,就站在沙盤麵前低頭看了一看,再看向浮絕的時候,滿眼都是不曾遮掩的取笑:“這羅城久攻不下,敢情就是你心不定的原因啊?”

般若並不想來湊這個熱鬧,可是雷犀非要拉著他來,他也推諉不了,如今聽他這樣打趣浮絕,般若都巴不得自己死了好了,免得一會兒浮絕發起火來燒到他身上。

誰知道浮絕這會兒心情正好,聽了雷犀的話不僅不生氣,還很從容地點了個頭,竟是直接把這句話認了:“嗯……差不多就是這個原因吧。”

水幻直接笑出了聲,雷犀自討了沒趣,也是一派吃癟的模樣,便老老實實地去看沙盤,倒是浮絕又問了他說:“怎麼就你們倆回來了,紅和尹坤呢?”

“我怎麼知道!”

雷犀因為剛才沒討到便宜還在介懷,隨口應了一句就再不言語,浮絕無法,隻能去看般若,般若一接到他詢問的眼神,立馬解釋著:“剛剛紅大人說要去軍營外麵實地勘察地形,因為這裏已經是屠蟄的國界了,不比在昊暄那般熟稔隨意,然後尹坤大人就跟著一起去了。”

“尹坤作為情報處的負責人,勘察地形也是有必要的。”一說起正是,浮絕的臉色就正了,“可是你們為什麼不一同跟去?”

般若麵有難色地回說:“我們原本是想一起去的,尹坤大人一瞪眼,我就不敢跟了。”

“切,尹坤那小子三年不見,現在也變得神神秘秘的。”雷犀一想起剛剛與尹坤分道揚鑣的情形,覺得更加生氣:“他既然不想我們跟,那我也樂得清閑,現在羅城的戰術還沒商定,像是誰有空陪著他一起到處跑一樣!?索性就回來啦!”

般若偷偷瞥他,心想你還不如不回來,浮絕大人跟水幻大人說悄悄話,你這一衝就進來了,多尷尬啊,還拉了他一路。

尹坤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但這一次,浮絕卻是不甚想的明白,正聽了那兩人的話允自沉吟,水幻卻睨了雷犀一眼,笑說:“雷犀大哥,尹坤大哥要去保護紅姐姐,你倆確實不該湊這個熱鬧。”

雷犀和般若仍然是沒有反應過來其中的道理,浮絕倒是一點就透了,他驀地轉頭去看水幻,還顯得有些吃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具體什麼時候我也不確定,這三年來我一直都是專心修行,別的事情都沒空去關心。不過是偶爾見到淨勳與他閑聊之間,聽他提了兩句,什麼尹坤大哥見天兒地往統戰處跑啊,什麼大事小事都非找紅姐姐商議啊,淨勳那孩子不開竅,最多是以為尹坤大哥不信任他罷了。”

這會子雷犀終於是聽懂了,他忽然有些發怔,硬是愣了好幾秒,才有些遲疑地開口說:“可是城傅……”

“雷犀大哥,這種事,我們也操不了心的。”水幻知道他想說什麼,直接就將他打斷了:“隻有是紅姐姐自己,才有權力為自己做主。畢竟城傅大哥,也走了五年了啊。”

雷犀不說話了。

“水幻說得對。”浮絕牽著她走到沙盤麵前,一邊研究新的戰術,一邊與雷犀說:“對於紅來說,是要繼續守著城傅,還是開始新的人生,那是她的自由,我們無從幹涉,當朋友的,支持她就好了。”

“嗯,我明白的。”所幸雷犀也不是一個死心眼的性子,並不會在這種事上做過多的糾結,相比之下,他更關心眼前的戰事:“那就趕緊商議戰術吧,羅城一日攻不下來,我們死傷的兄弟就越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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