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的兩隻眼睛都在不疾不徐流眼淚,偏偏兩隻眼睛都是彎著的,唇角勾起,完全不像是在哭。
醫生有點生氣,又不想打他,怕一下子沒控製好,讓他立刻散架,白費了這些時間。
“你真是不乖。”
他想來想去,隻能說這麼一句話。
現在輪到衛道的笑容像撕不下去的麵具了:“你說了好多遍。”
他完全止不住。
醫生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辦?你可是我的實驗品!”
他的聲音並不大,試圖營造出一種不怒自威的狀態。
衛道完全不受他的影響,隻是不知道哪個字觸及到他什麼,麵上的笑容漸漸下去了。
醫生還說:“你也去了牢獄了,你也見過俞任了,她有背景,我還是能讓她去死,還能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是再敢這樣對我,我就讓你也去。”
他終於肯正眼看衛道,突然發現衛道不笑了,怔了怔,心裏莫名有點共情似的難過,他皺著眉想了想,想不起來什麼。
衛道當然也不能想起來什麼東西。
如果係統在這裏,大概能知道,他們為什麼高興不起來,但是它不在。
過了這段時間,究竟為什麼難過,誰都不知道了。
醫生張了張口,沒說話,靜靜看著衛道。
衛道歎了一口氣。
醫生哎呀呀一疊聲叫起來:“你不要不高興了,我說錯話了,你別這樣,我難過。”
衛道就對著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醫生看見他笑,莫名覺得哪裏不對。
“算了,出去逛逛吧。我帶你走。”
醫生揮了揮手,走到門口讓衛道跟上。
衛道本來坐在床邊,聽他一招呼,腳尖才點地,身體似乎還麼適應好,習慣性地踉蹌了一下,並不是他站不穩,而是他平時就是這樣,看起來好像容易馬上跌倒。
醫生正好轉頭看他,不知是哪一根筋搭錯了,伸手就想拉他一把,猶豫了一下,伸出來的手就頓了頓,衛道就下意識避開了他的手,一下撞在了某個東西的棱角尖上,臉色一白,又踉踉蹌蹌退了兩步。
醫生拍著手笑起來:“哈哈哈!你!”
衛道也笑:“你怎麼突然就容易親近起來了?”喵喵尒説
醫生睜大了眼睛:“你怎麼這樣憑空汙人清白?!”
他說著,一把抓住衛道的胳膊,幾乎是拖一樣,將人帶出去,這次並沒走多久,轉角就進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裏空空如也,沒有人也沒有東西,連設備和桌椅都沒有,隻是低頭一看,地麵上有個黑墨水混著紅墨水畫出來的圈,各種複雜的符號,空氣裏好像還有些淡淡的血腥味。
衛道覺得自己的牙齒有點鬆。
他的表情變了變。
醫生以為他是覺得害怕和不適應,解釋道:“馬上就到。我讓你看看別的實驗品。”
他說話間,腳下的大圈自己亮了起來,隱約的衛道覺得是紫色的微弱熒光。
醫生自己把胸膛拍得啪啪作響,似乎有些得意,像個對同伴炫耀玩具的樣子:“我可不跟別人親近。”
衛道眼前唰一下黑了,餘光瞟到醫生的表情,他笑了笑。
醫生打量衛道:“你果然不適應,也好,看不見聽就行,跟我走。”
他領著衛道往前走了幾步。
停下來了。衛道睜著一雙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醫生敲了敲玻璃似的,很近的聲音響了起來。
衛道蹙了蹙眉,到了一堆培養皿麵前?
玻璃碎掉的聲音,嘩啦啦的營養液不知道流到哪裏,衛道莫名覺得鞋底有些濕潤。
血腥味爆開了,很濃鬱的足以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腳步聲。
“醫生。”
“領著他們下去實驗別的吧。”
腳步聲。
醫生拉了拉衛道,低聲道:“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衛道眼前漸漸能看見了。
醫生站在衛道邊上,拉著他不許跑,麵前是十幾個二十幾年紀的人類男性模樣的同樣穿著白大褂的人,大概就是醫生的一部分助手了。
他們像屠宰場裏的員工,手裏拖著人類肢體的時候,也就像麵不改色的屠夫,拖著的也就是小雞仔、小豬仔的身體。
因為過於震撼,衛道完全忘記了別的事情,他麵無表情打量的時候,倒隻感覺這裏的人和設備都冷冰冰的,人和物是如出一轍的機器,那些肢體看起來是屬於人類的,這些助手外貌看起來也是人類,人類牽著人類,衛道聯想到了溫馨這個詞。
他問醫生:“這個就是溫馨的場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