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在鐵匠鋪打了一天的鐵,直到晚上□□點鍾,鐵匠拿出食物招待他吃晚餐,不算豐盛,勝在方便快捷,他給了衛道一塊樸素堅硬的黑麵包,一口下去,好像在生嚼木屑,私以為要驢子那樣的牙口才比較好進食。
很長一條,大概有從肩部到手指那樣長,鐵匠的拳頭那麼粗,兩頭橢圓,用來當棍子,敲在桌子上都發出哐哐哐的響聲,好像大晚上的又開始打鐵。
衛道的手臂都很軟了,動一動都好像牽扯到某一條經脈,一動不動最省事。
但是他在鐵匠家暫時居住這個晚上,他是絕不可能有一動不動的機會的。
鐵匠鋪就是一個小小的店麵,店鋪後是打鐵的地方,從這個地方出來,繞一下就到了鐵匠家,這裏還帶著一個小院子,住兩個人綽綽有餘。
堆放柴火的牆角,拴著一條成年大狗的鐵鏈子,鐵匠大腿粗的木樁子紮在地底下大半,周圍的地麵都很堅硬,沒有花裏胡哨的東西,連地磚地板都沒有,髒了用掃把掃兩下就好,狗很凶,瞪著眼睛,盯著衛道的時候,跟鐵匠看見衛道的時候那樣差不多。
物似主人嘛。
衛道可以理解。
但是狗要往他身上撲過來撕咬的時候,他就不能理解了,看樣子,這條狗認出來了他不是熟人,這麼明顯的反常,如果鐵匠忽略掉,那他還可以裝傻,如果鐵匠問出來,他拿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呢?
不然,殺了他們,這裏的人都死絕了,自然就出去了。
係統恐怕不會幫忙。
也不一定,對於係統來說,任務是比宿主更重要的,而且給宿主看見的任務麵板還真不一定是係統看見的那張麵板,由此可得,係統的任務也未必就是宿主麵板上任務顯示給出的那樣。
也許,殺了他們,真能出去。
鐵匠沒來由感受到一陣殺意,皺了皺眉,轉過身來,衛道已經低下頭去,默然不語,作出一副因為狗吠感到十分沮喪害怕的樣子,膽小到懦弱,鐵匠的後背開始發涼,他想:不是尼貝爾。難道是賊?
鐵匠米都力掃視了一圈自己家的院子,他沒有新的發現。
狗吠更凶了。
衛道在陰影中的雙眼盯著它,露出一個炫耀而威脅的笑。
在狗看來,這就是得意了。
“汪汪汪!”
衛道看著它,麵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垂著眉眼,眼神是充滿攻擊性的毒蛇觀察獵物般的目光。
冷漠。
看著會動會跳的活物就像看見沉寂的死物那樣。
平靜。
奇怪的眼神。
鐵匠的目光再次落在衛道身上,他打量著衛道,在月光下觀察,然而這裏沒有太亮的燈,院子裏也不算亮堂,他隻能看見,膚色慘白身材瘦弱的小孩低眉順眼站在一邊,似乎早就被嚇得呆住了,竭力讓自己不要怕得顫抖起來已經用盡了力氣,分明是個又累又惶恐的樣子。
米都力對自家狗嗬斥道:“閉嘴!”
狂吠的狗夾著尾巴灰溜溜帶著鐵鏈子嘩啦啦往牆角的狗窩縮了回去。
它不出聲了。
兩隻荔枝大的狗眼睛睜著眼皮看麵前的兩個人,月光流淌在它的眼中,堂皇光明,像兩顆藏在黑暗中的寶珠,流轉著無法言喻的真實鏡像。
衛道微不可察勾了勾唇,然後恢複成竭力假裝平靜而恐懼的樣子。
米都力看著他。
衛道心裏在笑,麵上睜大了眼睛,雙眼含淚,怯怯喊道:“師父!”
他沒說我害怕,那就太假了。
更何況,從前的尼貝爾未必是那樣膽小。
他要在這裏多待一陣子,少不得學一學,尤其是在眾人口中都弱小無能的尼貝爾。
他挑了一個不錯的角度,看起來就是連抬頭都不敢了,卻因為承擔不起被米都力懷疑的後果而讓自己露出要害表示忠誠。
米都力不再懷疑是他搞的鬼。
他揮了揮手對衛道說:“好了,沒什麼大事。你還記得自己的房間吧?洗漱了就睡覺,明天早點起來,你的膽子也得練一練。”
衛道連連點頭,一個字也不說,背對著米都力,悄悄打了個哈欠。
他之前從西裏斯那裏知道了自己的住處,在鐵匠家借住是很平常的事,一門四個都在這裏住過,很小的時候就被米都力收在門下,各有各的住處,一般隻有一個會留宿,更小的時候也一起住過,鐵匠一個屋,他們四個一個房間,那會小,雖然擠,還睡得下,現在不行了。
西裏斯還說:“尼貝爾,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小時候,我們一起住在那間屋子裏,你睡覺之後就最喜歡抱著別人,夏天熱得不得了都不肯鬆手,非說窗外有鬼,冬天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使勁跟大家搶被子,最後被壓得嚴嚴實實才不亂動了,你第二天說晚上肯定是被鬼壓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