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世界還在慢慢地往前挪動,看起來似乎走得很慢,其實不然,平時才慢,在天上移動都隱藏在雲層之後,幾乎不能在任何時候看見一點邊角,白天太亮,晚上太黑,抬頭看去,時隱時現,也不會像現在這麼亮,除了特定的日期,那個世界是不會發光的,也許是為了在閑暇的假日裏收集陽光雨露月光雷電,聚集到今天,全都發出來。
有點像太陽能板,吸收能量,適時發電。
衛道笑了笑:“你為什麼一直不談蘋果呢?”
範悅的臉色就有得不好看,她不笑了,有些想要發怒的前兆,忍了忍,硬撐出一個笑容,扭曲而僵硬:“好吧。既然你一心想知道,告訴你也沒關係。”
她深吸了一口氣,仰了仰頭,活動了一下脖子,似乎從頭頂的光亮獲得了勇氣,麵色漸漸平靜:“我要先說另一件事,你得答應我,一定給一個結果,我不要求你答應,隻要你明天,還是下午六點……”
衛道斬釘截鐵:“我不聽。”
範悅張了張口,衛道冷淡下來:“我不關心你的事情。”
天空一片七彩,像流動的小溪,上麵很安靜,越接近地麵,越是熱鬧。
底下是人聲鼎沸,頭上是歲月靜好。
他們在中間,上不去,下不來。
自己捆住自己,身上這條繩索就是最有力堅韌的物品。
空氣並不能隨之流動,氣氛漸漸冷凝。
衛道眨了眨眼睛,並不看範悅的表情。
範悅也不看他,端著一個小盒子,慢慢喝湯,慢慢吃關東煮的蘿卜,咀嚼的聲音格外清晰,隻是咀嚼,慢慢往下吞咽,仿佛不是在進食,而是在消磨心裏的仇恨和怨念。
好一會之後,範悅率先打破安靜,她笑了笑,調動臉上的肌肉,十分熟練:“好吧。那我先講故事。聽完故事,你再聽我的事情,也不著急。”
衛道沒說話。
“彭浪有一天晚上,走得很晚,比平時更晚。”
天色漆黑一片,沒有多少燈光,路燈直挺挺站在兩邊,影子模糊起來,好像藏著妖魔鬼怪。
如果怕鬼,這種時候出門,心裏都是慌張的。
加班是正常情況,不加班才不正常。
加班之後,該回家還是得回家,也沒有強行讓人住在公司不睡覺繼續加班的規則和要求。
彭浪走得太晚了,她不是不怕,她不自覺學到了衛道的應對方法,麵無表情往下走。
她沒有坐電梯,下意識就走了樓梯,因為這裏比較黑暗,而窗戶外有光,她也喜歡黑暗的地方,全黑太壓抑了,有些光芒,又不一樣。
當天範悅也走得很慢,又走得晚,隻比彭浪走得早一點,她是坐電梯,直接到一樓,急匆匆奔出去,走到門外之後,又躊躇起來,放慢腳步,挺直脊背,抬頭挺胸往前走。
就看起來很凶,也是跟衛道學來的。
彭浪走得快一點,走到樓下,看見前麵有一個影子,先嚇了一跳,隨後慢慢走上去,發現原來是認識的同事,鬆了一口氣。
她的腳步聲,範悅是聽見了的,轉著眼珠子瞥了一眼邊上的影子,莫名想笑,可能是笑範悅膽小,又有點想哭,可能是哭自己走得晚。
於是,範悅再次恢複麵無表情。
彭浪認出來人了,她就不怕了,幾步走上前來,小心翼翼跟著彭浪問:“欸,範姐今天也這麼晚嗎?”
“嗯。”
範悅看了彭浪一眼,下巴揚得更高了些。
彭浪是脾氣很好的,點了點頭,並不介意範悅的冷淡,笑眯眯道:“範姐吃飯嗎?”
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是開著的。
範悅搖了搖頭:“不吃。”
彭浪很有自來熟的意思,有點委屈:“真的不吃嗎?我請客,這個時候,我最喜歡去便利店點關東煮的蘿卜了,可好吃了,範姐陪我去一次吧?這個時間,太晚了,一個人回家,還是有點讓人害怕的。”
她長得很好看,這種有意賣萌試圖拉近關係的時候,自然更令人難以自持。
範悅有些猶豫,她沒有鬆口,沉默著思考自己究竟是現在就馬上拉開距離回家,還是幹脆放棄厭惡跟著白嫖一頓飯算了。
彭浪就知道這件事有門了,加大力度請求道:“範姐,幫幫忙?我們好歹是這麼長時間的同事,一頓飯的事情而已啦。”
範悅就同意了。
二人就走到便利店裏去,點了餐,坐下來,並排著麵對玻璃,看店外空涼的路。
彭浪說了很多話,她是有意打好關係的,即使不怎麼會說話,活到現在這個年紀,也不是沒有聽過別人對別人說好聽的,她也記得幾句,隨便聊一聊,也不是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