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幾乎是亦步亦趨跟著坐在了那張椅子上。
坐下來之後，他才有心觀察一下，這是上了黃漆的新椅子，兩個人坐綽綽有餘，三個人正常體型都可以隔開一條縫，四個人才會有點擠，公共椅子，老大爺最喜歡坐在這種地方打開收音機，自己調到最大的音量，慢悠悠扇扇子，邊聽邊眯著眼睛望天。
範悅並沒有進一步讓衛道靠近自己，或者自己靠近衛道，而是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看著周圍的一切，用一種極其羨慕的眼神，仿佛她從未看見過，又好像下一刻就再也看不見那樣。
衛道收回打量的目光，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也學著範悅的樣子，向著周圍仔仔細細看。
從一邊看到另一邊，從各種字跡看到各種食物，不得不說，一切都很美好。
美好這個詞，讓衛道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今天晚上忘記了什麼。
他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
範悅伸手拍了拍衛道，衛道回過神來，聽到她問：“你吃了晚飯沒有？”
衛道搖了搖頭，他一點也不餓，甚至對食物味道的反應是有點想吐。
範悅又問：“買點吃的怎麼樣？”
衛道一愣，開始思考自己的荷包，以及可支配貨幣的數額。
範悅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搖了搖頭，笑道：“我出錢，你不要客氣，章魚小丸子要麼？”
衛道是不掩飾心情的，表情是怎麼樣，心裏就明明白白那個樣子。
他倒不是意外範悅會看出他的想法，隻是覺得這事不太好。
範悅出錢，他這屬於占便宜了，但凡有一點好事，他最終都是要倒大黴的，這就很讓人躊躇。
他們關係又不親近，白吃白喝，算怎麼回事？白嫖？
衛道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拒絕：“不，不了，我不餓。”
範悅眨著眼看他：“真的？”
她沒等回答：“我不信！你都沒吃晚飯，怎麼可能不餓？一定是要吃的，我又不讓你出錢，怕什麼？走吧走吧，就當是你陪我逛街的報酬，怎麼樣？”
說著，她要伸手來拉衛道的隔壁。
衛道拉開距離，搖了搖頭，眉間微蹙，還是拒絕了：“不，我不想吃，你不用這樣，有話直說，還有，今晚我找你，也不是為了這個，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範悅看著他，收回手，站了一會，忽然說：“好吧，但是我要逛街，我不能空手玩，告訴你一些事情也沒關係，你必須跟著我走。今晚，你要聽我的安排。”
衛道答應了。
範悅就伸出手說：“過來。”
衛道看著她。
範悅理直氣壯地說：“萬一走丟了，怎麼辦？我可不想花時間找你在哪裏。”
衛道靠近了一步，再近了一點點，範悅一伸手要抓住他的時候，他又往後退開了：“不用拉著我，我不會跟丟的。”
範悅瞪著他：“隨便你好了！”
她似乎生氣了。
衛道沒有義務要安慰她。
範悅守在一個章魚小丸子的攤子麵前，還是沒走動，看了一會，指指點點說：“我要這種的，先來六個。”
衛道站在邊上看著她吃東西，一口氣吃了三個，範悅又說：“再來九個！我帶走。”
走了兩步，站在棉花糖麵前：“給我來兩個。”
又走了兩步，站在關東煮小攤子麵前：“我要蘿卜，豆腐，開花腸，魚丸，多多的湯，加進去，帶走。”
手裏不太拿得下了，範悅把一半食物遞給衛道：“你拿著，我一會繼續吃，先看看，不著急，咱們溜達溜達。”
衛道就接手了，食物的香氣從手裏傳出來，一個勁往鼻子裏鑽，要變成蟲子，住進腦子裏。
他屏住呼吸，繼續跟著。
範悅又站在燒烤攤麵前：“火腿腸，豆腐皮，鵪鶉蛋，金針菇，豆芽，牛肉，再來一個……”
她開始考慮，轉頭問衛道：“你覺得是不是還差了點？來個什麼？”
衛道歎氣：“西藍花。”
範悅猛地點頭，拍著巴掌：“對對對！就是這個，加進去，一定要多點辣椒，重辣，爆辣，看得出紅，聞得見味的那種辣。我不喜歡清淡的。”
她看起來像一個麵對老師單獨在辦公室裏的考試，忽然遇到一個緊急救星幫忙似的。
皮一點，大概就會說：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之類。
眼看著都好了，她忽然又一拍腦門：“打包，我們要帶走啊。”
一邊說話，還在一邊吃小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