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去為白月拿吃的,她呆坐在沙發上,看著坤霓早上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劇本,她翻開看了看。

拍的是一部仙俠奇幻古裝劇,劇本上還有作者的名字,突然……白月就想起了自己還是黎野時候的日子。

她還是黎野的時候,雖然忘記了自己作為塗山白月的一切記憶,但因靈魂有感應,她的第六感總是很敏銳,而身世坎坷,媽媽身份特殊,所以她沒什麼朋友,心裏有了什麼難過的事,也無從可說,就喜歡寫。

寫的多了,她就覺得文字特別好,一開始她把自己做的奇幻的夢寫在日記本裏,後來,她開始站在自己的世界觀和感情觀上,寫了小說。

而她喜歡的,也是非常夢幻,脫離這個柴米油鹽、喜怒哀樂、錢權惡欲的奇幻小說。

思及此,她打開了坤霓的手機,搜索了下自己當初的筆名,那些小說還在,留言板上還有讀者們留下的言論。

即便是以如今物是人非的狀態去看,還是被感動的紅了眼眶,想要流眼淚。

那些真心融入她故事裏的陌生人,為她的故事感動,為她創造的人物感傷,這在她心裏,是很奇妙的緣分,是靠法力都辦不到的。

而這一切也告訴她,即便她如今可以化作一隻純白的狐狸,但她已經不是一開始的白月了。

世上有多少人會相信呢,這個世界,不單單隻有人,那些寫在神話裏的人,也是存在的。

抬頭看了一眼廚房門口,澈進去後就沒出來,但卻突然冒出了陣陣香味。

他在親自下廚做吃的?

這一點讓白月覺得驚詫,也覺得……這個哥哥,身上一定有很多的秘密,從古到今。

當黎野的時候,她為了寫好書看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書,從《山海經》到《淮南子》再到道家的《炁體源流》,上麵介紹了很多提起來,大多數人不知道的神靈。

以前她是當故事看,當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白月後,她才知道,世上所有的文字,哪怕是一句很簡單的話,都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

每一句話,就如最簡單的“你好”,都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思。

她還記得《山海經》裏曾有過哥哥們包括她狐族的記載,包括《淮南子》裏也有一句。

這麼一想,她咧開唇笑了笑,衝著廚房的方向大聲念了出來:“北方水也,其帝顓頊,其佐……玄冥!”

“澈哥哥,您對後來的記傳,有什麼看法啊?”

空氣裏安靜了數秒,廚房裏傳來了澈的聲音:“無看法,不屬實。我們被蒼生遺忘或許是最好的,唯有擔心……”

“支撐我們存在下去的人,遺忘了我們。”

澈的聲音落下後,立馬傳來了呲呲的聲音,那是煎蛋的聲音。

可澈的話,卻讓白月的心為之一動。

她知道澈在廚房定是為她弄吃的,可即便如今他們平起平坐,澈在她心裏,還是以前那個能掌控天下,能護他所有在乎之人的神。

可他如今又實實在在的,像個普通人一樣,竟然和她覺得和神永遠不會掛鉤的柴米油鹽打著交道。

澈的心裏,在想什麼。

她一衝動,跑去了廚房,就看到澈並沒有親自上手,而是用法力操縱著鍋碗瓢盆,在做吃的。

看此情況,她吞口唾沫,問:“哥哥的意思是不是在說,嫂嫂把您忘了。”

她又一次提起了他們的事,可這次澈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依舊做著手裏的事,淡淡的語氣帶著輕微的自嘲:“如果她記得我,或許會來找我。”

白月又是一怔。

澈的話裏有貓膩。

他和嫂嫂是最初的原配夫妻啊,如果嫂嫂記得他,那一定會來找他的吧,為什麼他要用“或許”?

這時,澈扭頭看了白月一眼,許是察覺到她在狐疑他的話,澈又說:“從我出現後,遇到我的人,都說我是鬼。”

“我現在,也希望自己是鬼。神是最可憐的,看似強大,又被人當做信仰,可是……一旦我們被遺忘,我們就會一無所有。我們曾經為這個世界做過的,哪怕留有痕跡,也不會有人記得。”

“鬼,會被凡人恐懼,一恐懼,總會記得。”說罷,澈衝白月笑了笑,把煎好的蛋盛在了盤子裏。

白月無言以對,因澈說的很有道理。

人總是對悲劇記得更清晰。

而澈把做好的晚餐交到白月手裏時,他的笑容卻逐現了心酸。

這話,他是說給自己聽的,恐懼的確會讓人記住,就如他恐懼貞兒的存亡時,便拚盡了一切,終能如願,還能留淡淡的魂魄遇到她。

和她定下生死婚時,他以為自己是有勝算的,清明節前那一年的時間內,他努力熟悉了現代的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還有語言。

最終就是為了能更好的陪她。

隻是可惜的是……

她還是沒給他這個機會,她忘了一切,她成了一個真正的普通人,把他當成了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物種,或許骨子裏,對他還有些嫌棄。

而這樣的處境,他還無力改變,甚至手上,連一點去爭搶她的籌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