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一段時間, 莫聽白隻要是輪班駐唱,就會在門口等著我送我回家,有時候就是不輪班也會在吧台點上一瓶便宜的酒,然後坐在那裏等著我下班。

在過路的風中, 我們斷斷續續交換了一些不算秘密的秘密。

比如他問我為什麼來打工, 我說我要攢學費上大學。他便說羨慕我,他從初中畢業後就沒再讀書了。

我說我也羨慕他, 因為從小到大除了學習之外, 我不擅長其他的事, 我很羨慕他能有自己的愛好, 並且還做的這麼好。

大部分時候, 下了班我們會一起去一家拉麵館吃麵,莫聽白與店主應當很熟, 10塊錢一碗的拉麵, 能給我們10片牛肉。

但莫聽白會把所有的牛肉挑給我吃,我一開始還拒絕,但他後來說我還在長個子呢, 這是埋汰我個子沒他高啊, 我也不和他客氣了,吭哧吭哧往嘴裏塞牛肉。

莫聽白看了我這個樣子就笑,我發現他真的很愛笑,笑起來也很好看,是那種眼睛半眯起來懶洋洋的好看, 我開始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笑。

酒吧裏的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開始漸漸有人傳我們之間的風言風語,可除了下班送我以及一起吃牛肉麵的時間,我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接觸, 我甚至沒有他的電話,如果哪天他突然不來了,我都根本不知道怎麼聯係他。

這種空穴來風的謠言對我作用不大,這裏對我來說就是一份為大學積攢學費的工作罷了,以後這裏遇到的每一個人我在以後的人生中大概率都不會碰到,他們說什麼想什麼與我無關。

但卻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言論,忽然讓我開始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莫聽白注定是要成為舞台上耀眼的星星的,而我與他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直到他哪天意識到這件事,可以隨時單方麵斷了與我的聯係,而我,也不會去打擾他。

這種隱隱的猜測落實到實處的那天是一個本應莫聽白輪班的周三,但在十點鍾登台的卻是另外一個歌手。

我跑去問經理,才知道莫聽白已經辭了這裏的工作。

“進了一個比賽的半決賽了,要去當大明星咯。”經理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一些酸裏酸氣,但更多的是為他高興的語氣。

莫聽白辭職了,但是沒有告訴我。

但他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他本來就沒有必要告訴我。

蹭了他這麼久的車,我竟然以為自己真的已經成為他的朋友了。

果然是我一廂情願。

我在這家酒吧隻做到了這周結束,一是我白天做家教的那家幫我找了另外一家的工作,晚上教兩個小時,和酒吧工資差不多。

二是,我不想承認,在回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我滿心滿腦的都是莫聽白,我會想,他現在周圍站著的是不是都是一群同他一樣耀眼的人。

一周過後,莫聽白參加的那個比賽決賽直播,巧合的是,那天剛好是我高考成績出來的時間。

即使如此,我還是沒有翹掉那天的家教,結束的時候,家教的小朋友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畫給我,上麵畫著一座房子、半個太陽和一堆青草,小房子旁邊站著兩個帶著笑臉的小人,手用簡單的線條連接在一起。

“媽媽說,今天對小司老師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天,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小朋友字正腔圓地介紹起自己的作品,“希望小司老師可以像畫裏一樣幸福快樂。”

我看著小朋友五顏六色的話,中間短頭發的應該是我,紮著雙馬尾辮的應該是我的那個“幸福”。

小孩子的認知就是這個世界的認知,我應該和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一起找幸福,我本應如此。

我抱著這卷紙跑回家的時候,那個節目已經開播十幾分鍾了,我害怕自己錯過了他的節目,卻又更害怕看到裏麵的他。

遙不可及,和我完全無關的樣子。

我守著家裏那個收訊不好的電視又看了一小時,才終於等到了我想看又不敢看的畫麵。

莫聽白穿著那身我第一次見他時穿著的衣服,一件深灰牛仔,抱著他那個邊緣處有些磕碰的吉他,站在萬丈光芒下。

底下的歡呼聲不停,有些像是在酒吧時的場景,但人數一定比酒吧裏多幾百倍。

深藍色的,像是夜空和星星一樣的燈光灑在他身上,莫聽白撥了兩下弦,右手握起話筒,“這首歌,我要送給一個人,如果你在看的話,請聽完這首歌。”

我想這個節目的導演一定在收音上做了很大的功夫,不然我家這個調到最大音量才能勉強聽清的音箱裏,怎麼能傳出這麼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