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幼唔唔低叫,朱挽拿下他嘴裏的布團,卻把手指按在他的咽喉上,桓幼忙說:“我還想再買一首,你改日再來,到時我一並付清可好?”
朱挽搖頭,“我決不和同一個人打兩次交道。”然後冷冷地加上一句:“而且概不賒欠。”
桓幼在冰冷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趕忙說:“我用玉佩抵!”
朱挽道:“我不要有記號的東西。”
桓幼簡直要崩潰了,嚷道:“那你說怎麼辦?我說不買你非要逼我買,我要買了你又不買,一時間誰能拿出那麼多錢來?”
“你家放錢的地方不會隻有這一處吧?怕裏還有?我陪你去拿就是。”朱挽道。
桓幼微微愣了一下,立即點頭道:“好,我去問我母親要。”
朱挽二話不說,把他的嘴重新堵住,挑開他腳腕上的繩子,扯了一件鬥篷蓋在他身上,推著他出了臥室。
桓幼原想出去後便設法示警,讓人殺了朱挽,把他手裏的那些詩全部占為己有,哪知朱挽連路都不用他指,一路避過閑人扯著他來到桓夫人的院外,用手提著他翻過院牆,悄無聲息摸到正房門外,一刀劈開門閂,打暈侍女和女主人,重新綁了桓幼的腿,在他的注視下翻檢桓夫人的箱子,先拿出一百金放入自家包袱,然後問:“你還要再買一首嗎?”桓幼點頭,朱挽便自作主張給了他一紙八句的詩,又取了相當於五百金的珠寶,然後吹燈關門,再把桓幼送回到床上,甚至很周到地替他蓋上被子,說了句“祝你名滿天下”,拱手而別。
出了桓府之後朱挽就想大笑,好容易忍住,一路躥房越脊回到客棧,見到張豐後再也忍不住興奮之意,抱著她就是一陣猛笑,張豐忙說:“小聲點,深更半夜。”隨後問道:“成了?賺了多少?”
“八百金!”朱挽止住笑聲,低聲道,“真痛快!”
“給我說說!”張豐興奮地央求道。朱挽便一五一十地把今晚的事情講了一遍,張豐使勁地抱住他說:“你真厲害!我覺得你這事做的簡直天衣無縫。”朱挽笑道:“點子是你想出來的,計策也是你定的,怎的倒把功勞全歸到我身上了?”張豐道:“再好的點子也要有人能做到才行,否則就沒有任何意義,你不僅把我這個近乎異想天開的點子變成了現實,還在執行的過程中把原來那個漏洞百出的計策完善到無可挑剔……朱挽,我,我愛死你了。”
最後一句,雖然是張豐此時此刻最想說的話,卻因為實在太肉麻了,因此出口時已經低如耳語。但朱挽卻聽得清清楚楚,當即高興得哈哈大笑,張豐嬌嗔地在他胸前砸了一拳道:“小聲點!瘋了嗎?!”
朱挽抱起她,一邊走向床邊一邊笑道:“瘋了。”他心情極好,從不知道被一個女人崇拜是這麼開心的事,也從未想到行俠仗義竟然也可以這般,心裏充滿新奇和興奮,身上也似乎滿是力量,睡不著覺,隻有纏著張豐。
張豐卻隻顧摸著那些金子和珠寶,興奮地說:“十分之一救濟我們自己,其餘的救濟別人。”
朱挽心思卻早已不在錢上,口中說著“全依你。”手上便大致撿出八十金遞給她,“這些是我們的。”然後把包袱收起來道:“快睡吧。”
一夜無眠,恨得張豐捶他,罵道:“瘋子!討厭死了!”朱挽涎著臉笑,哄道:“你隻管睡,所有事情都有我呢。”張豐氣道:“那我跟來做什麼?讓你一個人來不就好了嘛!索性留在家裏我也不會毫無用途。”朱挽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道:“你是君子,動動嘴就行了。”
張豐忍不住笑了,“那你就是小人了?”
“我是男人。”
張豐雖然有些累,卻還是和他一起出了門,兩人兌了一袋銅錢,又買了一筐粗麵餅子,來到難民聚集的地方。
江陵離秦國邊境兩百多裏,一開始多是有些身家的人才會跑到這麼遠的地方避難,可是隨著難民的大量湧入,邊境地區求生越來越難,很多人隻能逃往更遠的地方,可是一路逃來,卻不知要經曆多少磨難,莫說窮人,即便是大富人家和薄有資財者,也有可能失財喪命淪為乞丐。這些失去一切的人們,目前就聚集在伽難寺附近,靠著寺院施舍的一點薄粥度日。
張豐和朱挽今天也要去救濟難民。
寺廟前搭著一個施粥的棚子,此時火剛剛升起,米也不過剛剛下鍋,人們卻已經排起了長隊,盼望早些領到那每天一次的施舍。
沒有人願意錯過那碗續命的薄粥,所以但凡能動的都加入了排隊的行列,無非身強力壯的都擠到了前麵,老弱病殘的隻能排在後麵。還有些虛弱得動都動不了的,就隻能呆在角落裏等著——有親人的等著親人弄來吃的,沒有親人的就隻有等死。
那些奄奄一息的人,有些是生了病,但多數都隻是餓的,隻需兩頓飽飯就能重新站起來,張豐想把麵餅分給他們,卻沒敢這麼做,怕把人噎死,隻得到食攤上買了兩盆粥來分發下去,另一邊排隊領粥的人一看這邊又有人舍粥,頓時騷動起來,立即便有人離開隊伍跑過來,朱挽看見,立即大喊到:“都別過來!這邊沒你們的份,膽敢哄搶者,打斷狗腿!”
兩人擺明了隻要救濟那些最弱的人,多數人便不再做更多想望,但仍有幾個衝了過來,那架勢分明就是要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朱挽兩人,朱挽迎上去,一陣拳打腳踢放倒了那幾個不聽警告的家夥,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輕快地說:“還有誰想鬆鬆筋骨的,隻管出來。”
看著那幾個被揍得想爬回來排隊都不能夠的倒黴鬼,原本蠢蠢欲動的人趕緊收起趁火打劫的心思,老老實實地呆在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