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子夕的選擇
“張媽的電話。”景陽的電話再次急急的響起,景陽看了顧子夕一眼,接起了電話:“張媽,到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
“到了到了,剛送到產檢室,醫生正在做全麵檢查,說是假陣痛,但是說如果要剖腹產的話,現在必須做手術準備,否則真正發作後,人要受兩道罪。”張媽到底是經曆過的,語調雖急,聲音卻平穩而清晰。
“手術需要家屬簽字是嗎?”景陽問著電話裏的張媽,眼睛卻看著顧子夕——看見他臉色微變後,眸光才斂了下來。
“是的,太太說她自己簽。”張媽小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來。”景陽的聲音微窒,沉默了幾秒才答話,掛了電話後,看著顧子夕說道:“她說自己簽字。”
“我現在過去。”顧子夕看著景陽沉聲說道。
“子夕,我從不反對你對顧東林的報複,那本也是他的罪有應得。”景陽將大手重重的拍在顧子夕的肩頭,嚴肅而認真的說道:“可她對你的需要,一輩子,大約也隻有這麼一次了。她再堅強,她也隻是個二十五歲的女子。”
“你別忘了,生孩子的事,在她的心裏有一道疤——你怎麼能不去!”
“我知道,你去安排吧。”顧子夕聲音暗啞的說道。
“好,我這聯絡方律師辦手續。”景陽點了點頭,抽回壓在他肩上的重量,沉聲說道:“子夕,報複能讓你釋懷過去,但是若因為要釋懷過去而丟掉了現在,得不償失。”
“不會。”顧子夕轉身快步往裏走去。
看著他穩健的步子,景陽淡淡的笑了——在他心裏,慢慢的,愛會大過恨嗎?
希望如此,但顧東林,我們不會因此而放過你——你對子夕一家人所做的傷害,必定是要還回來的!
*
“老方,來得正好。”景陽剛走出接待大廳,便看到方律師正往裏走。
“顧東林今天庭審,因為案發之前的晚餐,顧東林和1704號有衝突,獄警安排四個在場證人庭證,子夕是其中之一。”方律師說道。
“放諾發作了,現在醫院。”景陽看著方律師沉聲說道。
“哦?”方律師微微一愣,想了想說道:“我和警官說一下。”
“我先去醫院,這邊你安排一下。總不能要生了,身邊一個家人都沒有。”景陽點了點頭,轉身之後,握著車鑰匙的手狠狠用力,戳得手心發疼而不自知。
*
“很疼嗎?”莫裏安緊握著她的手,低聲問道。
“疼得時候就很疼,不疼的時候就不疼。”許諾邊呼著氣邊說道。
“說繞口令呢。”莫裏安藏起眼底的心疼,聲音放鬆而溫柔。
“莫裏安……”許諾抬頭看他。
“想說什麼?”莫裏安看著她溫潤的笑著。
“我怕……”許諾用力的擰著莫裏安的手,眼神一片緊張。
“不是有經驗嗎?”莫裏安柔聲說道。
“不是這個。”許諾搖了搖頭:“我怕……不好……醫生說,所有的篩查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我那時候的情況真是太糟糕了。”
“我相信醫學。不過,允許你再擔心一會兒。”莫裏安溫暖的笑著。
“啊——又疼起來了,真是要命,上次生顧梓諾沒有疼的……”許諾用力的擰著莫裏安的手,疼得大喊起來。
“這次好象間隔時間不長呢。”莫裏安不禁緊緊皺起了眉頭,有些無措的看向張媽。
“12分鍾,還不是的。”張媽緊張的看了看時間,對莫裏安肯定的說道。
“好。”莫裏安點了點頭,邊抓著她的手,邊用紙巾幫她擦著汗——就這樣守著她、陪著她、安撫著她,心疼著,卻又無可奈著,隻希望這個小丫頭不要再這麼折磨她了。
直到醫生重新出來,邊安排護士推床,邊對莫裏安說道:“現在做術前準備,我們送顧太太到手術室做可視監控,一直可以看到寶寶的活動情況;而且在麻醉前,我們需要給顧太太做個全身檢查。”
“拜托醫生了。”莫裏安點了點頭,低頭看著許諾說道:“放心進去,我在這裏等你。”
“莫裏安……”許諾緊張的抓著他的手。
“我送你到門口。”莫裏安溫潤的笑著,與護士一起將她推到產房門口,才低下頭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個沉沉的吻,聲音略帶嘶啞的說道:“一切順利。”
隨後便鬆開了她的手,看著護士將她推進去,然後將手術室的門緊緊的關上。
*
“Eric,剛才進去的是許諾嗎?”顧小北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莫裏安將許諾推進產房。
“剛進去,準備剖腹,大約……”莫裏安轉頭看向張媽——
“加麻醉,一共兩個多小時。”張媽說道。
“張媽,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你和小北說,她是許諾的好朋友,你當自己人用就好。”莫裏安點了點頭,將顧小北介紹給張媽。
“好、好。”張媽吸了吸鼻子,眼圈微微的發紅,小聲說道:“先生走的時候和我說,這邊都準備好了,我讓護士帶我再去看看。”
“小北你跟著張媽一起去。”莫裏安點了點頭,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顧小北:“密碼一會兒發在你手機上。”
顧小北正待拒絕,卡已被莫裏安塞在掌心,然後他轉身去了離許諾最近的地方,邊來回走動著、邊關注著產房裏的動靜。
顧小北用力的握著手中的卡片,嘴角微微的笑意,有著隱隱的動容——比愛情更深的感情是什麼?就是他們這樣的吧。
如果隻是愛情,他無法愛得這樣坦蕩、她也不會對他如此的信任依賴——他們之間,真是讓人羨慕。
*
“許諾呢?”景陽匆匆趕到的時候,隻有莫裏安一人守在待產室的通道外麵。
“剛進去15分鍾,應該在做手術準備;張媽和我同事去準備術後用的物品了。”莫裏安抬腕看了看時間後對景陽說道。
“謝謝,朝夕和梓諾馬上過來。子夕的假釋手續還在辦。”景陽點了點頭,說話時眼睛卻轉向了別處——一個女人,在生孩子時,身邊沒有婆家的人、沒有娘家的人,她這個曾經的追求者,要怎麼看她現在的生活!
“沒關係,她的情況我了解。”莫裏安淡淡說道:“她很感謝這一路走來,你對她的幫助和支持。”
“嫁給子夕,她需要麵對的問題很多,但她不是一個人,子夕的朋友都喜歡她。”景陽的心裏一陣難受——讓一個外人,來感謝自己這個家人對她的照顧,這樣的她,該多讓人心疼、多讓人心酸。
“我們都知道,所以她一直很努力。”莫裏安扭頭看向待產通道的盡頭,聲音淡然而沒有溫度——她一直很努力,努力得讓人心疼。
景陽沒有再說話,靜靜的靠牆站著,與他一起等著產房裏麵的消息。
*
“哪位是莫裏安?”30分鍾後,林醫生拿著手術單快步走過來。
“我是,她現在什麼情況?”莫裏安快速迎上前,神色一片緊張。
“她現在表況不錯,手術的通知單會是她自己簽字,所以她要求將手術單給您過目。”林醫生將手裏的手術單遞給莫裏安,目光卻暗暗的打量著他——顧子夕點名拒絕他的探視,他太太卻點名請他把關手術單,看來他深得顧太太信任,而深受顧子夕忌憚的。
而他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淳和溫潤的氣質,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如果他是顧太太的愛慕者的話,倒還真是一個有力的對手了。
莫裏安和景陽一起,仔細看著手術單,倒是景陽比莫裏安更有經驗,見莫裏安有些臉色發白,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是常規手術單,有沒有危險都會這麼寫。實際上算是個小手術。”
“哦?”莫裏安緊皺著眉頭,看著手術單上那些可怕的字眼,心裏卻是慌張又擔心。
林醫生微微笑了笑說道:“從顧太太現在的宮縮規律來看,大約還有12小時可進入正式產程,那時候會出現自然生產的疼痛,所以現在手術是最佳時機。”
“胎兒情況良好,顧太太的身體情況,我們已經幫助她調整到可以手術的狀態。”
“我們征詢過顧太太的意見,她同意在胎兒情況允許的情況下進行手術,所以醫生和設備都已做好手術準備。”
“手術麻醉方式有硬膜外麻醉、腰麻、全身麻醉、聯合麻醉(硬膜外麻醉+腰麻),根據顧太太的身體情況,我們建議是硬膜外麻醉。”
“每種麻醉有什麼不同?”莫裏安一頭霧水的問題道——當真是隔行如隔山:醫生說的這些,他完全聽不懂。
“我看看。”一個清雅的聲音自莫裏安和景陽的身後響起,穿著米色開衫毛衣的、一臉淳和溫潤的季風正快步走來——與他一起進來的,是光著頭的顧子夕。
第一次看到這般模樣顧子夕的莫裏安,神情不禁有些微微的發愣——他身上那股睥視一切的傲氣,並沒有因為監獄晦暗的生活而變得更加暴懨,整個人的氣質反而變得溫雅淳和起來。
“林醫生,她還好?”顧子夕沉眸看著林醫生,低聲問道。
“狀態很好,適合手術,我們正在準備。”林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
*
“你回來了。”莫裏安回頭看到季風,緊捏著手術單的手,微微放鬆了下來。
“硬膜外麻醉、豎切。”季風從莫裏安手裏接過手術單,仔細看過後,快速做了決定。
“與我們的建議是一致的。”林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季風手裏的手術單問道:“顧太太說是自己簽手術單的,現在顧先生來了……”
“我簽。”顧子夕沉聲說道。
“恩。”季風將手術單遞給顧子夕。
顧子夕接了手術單後,越過景陽和景風,走到林醫生麵前:“我進去看看她。”
“跟我去無菌室吧。”林醫生點了點頭,與顧子夕一起往裏走去。
第二節,短暫陪伴
換上無菌服的顧子夕,同樣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站在許諾麵前的時候一語不發,臉上唯一露出來的一雙沉眸,幾近貪婪的看著她——即便是這樣,許諾仍一眼認出了他。
“子夕……”許諾伸手抓住他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再多的堅強,在看到他的這一瞬,卻隻有脆弱。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擔這麼多。”眼淚浸潤了口罩,顧子夕低下頭,在她的額頭印下重重的一吻。
“顧先生,準備手術了。”林醫生輕聲說道。
“怕不怕?”顧子夕輕輕抬起頭來。
“你來了,就不怕了。”許諾搖了搖頭,淚中帶笑的模樣,讓人心酸、更讓人心疼——那個站在創意的舞台上熤熤發光的女子、那個在公司會議中強勢到不給別人意見機會的女子,在這樣的時刻、在愛人的麵前,也不過是一個想有依靠的柔軟女人而已。
“好,我陪著你。”顧子夕輕輕點了點頭,用粗礪的大手抹去她臉上的眼淚後,緊緊握住她的手,朝林醫生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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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術刀在她的腹部快速切下、看著血淋淋的嬰兒自她的子宮裏取出,顧子夕被這活生生切開的腹部、被這血淋淋的場麵震憾了,握著許諾的手甚至比她的力度還要大。
“子夕,快看看,孩子是不是完整的,腿腳耳朵什麼的,都有沒有?”許諾睜大眼睛用力的想看清楚,半身麻醉後的身體卻是各種使不上力。
“林醫生……”顧子夕看向林醫生。
“恭喜顧先生、顧太太,是個小千金。四肢五官均完整,現在我們的護士抱出去做清洗和檢查,兩位不用擔心。”林醫生在處理完膠帶和表麵血汙,讓孩子哭出聲來後,將孩子交給了助產醫生。
“子夕,你跟過去看著。”許諾看著顧子夕說道。
“你別急,都很好。我通知季風過去。”看著她如一隻被剖開的青蛙一樣躺在手術台上,顧子夕沒辦法就這樣把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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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孩子已經抱出去了,說是做洗洗和檢查,你跟著去看看。”
“許諾……傷口還沒有開始縫合。”
“我知道,我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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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夕緊緊凝視著許諾,看著她一臉疲憊卻強撐的樣子,柔聲說道:“你先閉上眼睛睡會兒,等你的傷口處理好了,女兒就回來了。”
“我不想睡,我等女兒回來。”許諾側頭看著他,低聲說道:“你什麼時候走?”
“我……”顧子夕看著許諾期盼的目光,不禁一陣語結——從未見過她此般模樣,將自己的軟弱和依賴毫不隱藏的袒露在他的麵前:而他,卻給不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複。
“我等你走了再睡。”許諾輕輕笑了笑,微眯著眼睛看著他——那樣的乖順懂事、又那樣的傷感委屈。
“對不起、對不起……”顧子夕低頭將臉貼在她的臉上,似乎除了‘對不起’外,他再也無話可說。
“沒關係。”許諾微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去撫摸他的臉,笑容中帶著傷感的說道:“口罩拿下來讓我看看你,可好?”
顧子夕輕撫著她的臉,低低的說道:“趕著過來的,沒有洗臉,會有細菌。”
“不怕。”眼淚不禁意的又浸滿了眸子,許諾扭過頭去,似乎有些責怪自己——那個堅強的許諾哪兒去了,好不容易見他一麵,卻一直哭。
“乖,等你出產房了再看。”顧子夕低聲輕哄著她。
“我出產房了,你還在嗎?”許諾委屈的問道。
“……。在。”顧子夕用力的點了點頭,捧著她的臉時,他臉上的口罩已全部打濕——不知道這是她的眼淚、還是他的眼淚。
“好。”帶淚的眼,明媚的笑了——說好不見、說好不想,脆弱的最深處,卻隻想見他一麵、隻想被他的又臂擁入懷中……
*
大約半小時的時間,許諾在極度的疲倦中沉沉睡去。醫生幫她換上幹淨的病服後,檢查完畢的顧小千金也被抱了回來。
“林醫生,小千金1分鍾Apgar評分為9分,5分鍾Apgar評分為10分。”護士將包好的小嬰兒,小心的遞給剛剛手術完的林醫生。
“準爸爸,過來看看。”林醫生抱著孩子走到顧子夕的身邊。
粉紅色的小嬰兒,一雙眼睛一睜一閉著,可愛至及、柔軟至及,顧子夕隻覺得整個心都要被融化了,伸手想去抱,卻又有些不敢——他見到顧梓諾的時候,顧梓諾差不多已經三個月了,遠沒有這樣的柔軟和小巧。
“忘了怎麼抱了吧。”林醫生笑著說道,讓他看了自己抱孩子的姿式後,將寶寶輕輕放在了他的臂彎裏。
“謝謝。”顧子夕就這樣渾身僵直的抱著女兒,幾乎是一動也不敢動的站著。
“好了,寶寶要陪著媽媽一起睡嘍。”一會兒之後,林醫生從顧子夕懷裏接過寶寶,輕輕的放進了旁邊的嬰兒床裏,讓他的臉,正對著媽媽的臉——神奇的,小寶寶剛才還有些皺眉的臉,一下子就舒展了開來,臉上的表情平靜而詳和。
“她認得她媽媽。”顧子夕聲音嘶啞的說道。
“母親和孩子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聯係,讓他們無需語言,也可以交流。”林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接過助產醫生手裏的表格,仔細的看過之後,對顧子夕說道:“寶寶很健康,之前所有的擔心都可以放下了。”
顧子夕從林醫生手裏接過新生兒評分表,逐項仔細看過之後,才交還給林醫生:“謝謝林醫生。”
“是我們該做的。”林醫生笑著說道:“助產醫生會在這裏陪她,我一小時後再過來。”
“謝謝。”顧子夕點了點頭,目光轉到孩子的臉上、一會兒又轉到許諾的臉上——在看不出眉眼的現在,他居然覺得這孩子和許諾長得驚人的相似,就如顧梓諾和他一樣。
“許諾,謝謝你。”
“許諾,女兒一切都好,我們終於可以完全放下心來了。”
顧子夕將臉貼在許諾的臉上,將女兒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隻覺得心裏一片平靜——隻覺得這世界,因著小小女兒的到來,變得一片溫柔。
*
“子夕!”許諾從夢中驚醒過來,用手撐著床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無法用力,腹部的傷口有些隱隱的疼痛。
“許諾,你醒了。”季風雙手壓下她的肩膀,看著她輕聲說道:“你現在還需要平躺。”
“顧子夕呢?他是不是走了?我是說不睡的,可是我太累了。”許諾說著,眼淚便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律師帶著警官親自來催了,一直等到你從手術室出來才走。”季風看著她低聲說道。
“那他……沒騙我……”許諾輕輕點了點頭,緊咬著下唇,用力的拉上了背子。
剛提著開水瓶走進來的莫裏安,看到悶在被子裏哭的許諾,放下手中的水壺,轉身大步往外走去——這樣的許諾,他不忍看。
*
隔著被子,季風輕輕拍著許諾的,沉暗的眸子裏,是濃濃的心疼。
“許諾,別哭了,月子裏哭對眼睛不好呢。”季風低低的說道。
“你不是醫生嗎?怎麼也信這個。”許諾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微微聳動的被子慢慢停了下來。
“正因為我是醫生,所以我才鄭重的提醒你,你這次年齡大了,不能象生梓諾的時候一樣亂來了。”季風輕輕拉開被子,許諾剛擦幹眼淚的眸子,已慢慢平靜下來。
“我是不是很沒用?”許諾斂下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你這是產後憂鬱症,我能理解。”季風伸手拉開她捂在臉上的手,一臉溫潤的看著她。
“胡說八道,我隻是看到他有點兒激動,以為他不能來呢。”許諾輕輕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季風的手,軟軟的說道:“幫我看看寶寶,手腳胳膊,五官舌頭什麼的,是不是都是好的。”
“看過了,都是好的。新生兒評分也很好,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季風微笑著看著她。
“你抱給我看看。”許諾隻覺得,自己不親眼見著,總是不能真正放心。
“好吧。”季風笑著搖了搖頭,起身將旁邊小床的小嬰兒抱起來放到許諾的身邊。
看著這麼個小小軟軟的小嬰兒,許諾緊咬著下唇,強忍著想哭的衝動——生了兩個孩子,卻是第一次看到孩子剛出生的模樣。
直待情緒稍事平靜、眼底再無淚意,她才伸手去摸女兒的小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一確認真的是完好的;又拿起寶寶的小手和小腳,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數著,直到確認十根手指和十根腳趾都好好的,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將唇在女兒額上輕觸了一下,緊緊的盯著女兒嘟著嘴睡著的小臉,久久移不開眼去——對顧子夕的思念、對他不在身邊的傷感和委屈,在看到這樣小小軟軟的女兒時,便隻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已不重要了。
第三節,梓諾吃奶
“媽媽,妹妹為什麼總是睡覺。”
“因為她要長大,睡覺是長得最快的時候。”
“媽媽,我可以抱抱妹妹嗎?”
“一會兒讓護士姐姐教你怎麼抱好嗎?”
“妹妹長得和汐汐小時候一樣。”
“汐汐也是她姐姐呢。”
“媽媽,你看妹妹的手,哈哈哈,好小啊,隻有我手心這麼點兒大。”
“是啊,妹妹好小,你以後要好好保護她。”
“恩,我要保護妹妹和汐汐。”
“顧梓諾真棒。”
*
一個小妹妹的到來,讓5歲的顧梓諾迅速的長大起來——每天睡在病房的陪護床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去看妹妹;月嫂給妹妹換尿布的時候,他也會在旁邊認真的看著;妹妹吃奶的時候,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有幾分羨慕。
“媽媽,妹妹吃奶好用力,都流汗了。”顧梓諾趴在床邊,用手撐著下巴,眼睛一瞬不轉的看著妹妹用力吸奶的樣子。
“顧梓諾要不要吃?”許諾突然問道。
“我才不要。”顧梓諾不禁大羞,從床邊蹦下來就往外跑去。
許諾低頭看著小女兒吃累了喘著氣休息的樣子,心裏一陣前所未有的滿足;腦袋裏盤旋著顧梓諾睜大眼睛的小模樣,心裏對他越發的愧疚。
*
晚上,顧梓諾坐在嬰兒床邊看著妹妹,一會兒摸摸她的臉、一會兒捏捏她的手,小寶寶偶爾皺皺鼻子,卻並不醒來。
“顧梓諾也要睡了,明天早上要上幼兒園呢。”許諾靠在床邊,看著兒子柔聲說道。
“媽媽,為什麼妹妹不吃牛奶?”顧梓諾蹭到床邊,仰頭看著許諾。
“因為牛奶沒有媽媽的奶有營養。”許諾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溫柔說道。
“我小時候也吃媽咪的奶嗎?”顧梓諾小聲閭道。
“……隻有生過寶寶的媽媽才有奶,所以顧梓諾小時候吃牛奶。”許諾隻覺心裏微微一酸,看著兒子輕聲說道:“對不起,顧梓諾。”
“恩~”顧梓諾用力的搖著頭。
“媽媽想讓顧梓諾嚐嚐奶的味道可以嗎?媽媽自己也不知道呢。”燈光暖暖的打在顧梓諾的臉上,懂事的沉靜大於5歲孩子的稚氣,是一種讓人心疼的沉靜。
顧梓諾的臉一紅,害羞的搖著頭。
“真的不想吃嗎?你看妹妹那麼喜歡,我打賭,你一定會喜歡的。”許諾低聲引誘著他。
顧梓諾試探著用手指輕點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笑了。
“來,沒關係的。”許諾解開扣子,滿眼鼓勵的看著顧梓諾。
“那我就嚐一小口,但是你不可以告訴別人。”顧梓諾下意識的往前湊了湊。
“不告訴。”許諾用力的點了點頭。
顧梓諾的眼珠子轉了好幾下,才嚐試著含了上去——那樣淡淡的、甘甜的味道,卻是他喝的牛奶裏從來沒有的。
難怪、難怪妹妹那麼喜歡。
顧梓諾用力的吸了一口,睜大烏黑的眼睛看向許諾——她溫柔而鼓勵的淺笑,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柔軟感覺。
在他有些依依不舍的鬆開後,許諾看著他柔聲問道:“什麼味道?”說話的聲音裏,還帶著些些的嘶啞。
“甜的,好喝。”顧梓諾羞澀的笑了。
“顧梓諾喜歡的話,每天晚上都可以吃一次好不好?”許諾輕聲說道。
“不吃,給妹妹吃。”顧梓諾羞澀的拍了拍媽媽的軟軟,轉身快速跑回了自己的床上——帶著笑意的臉上,滿滿的開心與滿足。
這快樂的樣子,看在許諾的眼裏,卻是更多的心酸與內疚。
第四節,萬千寵愛
兩個月後。
顧梓月(顧小千金的名字)很快從一個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嬰兒,長成了會笑、會叫、眼睛會跟隨著媽媽的動作和聲音轉動的小寶寶了。
小小的嘴巴、長長的雙眼皮,小美人的模樣已初現端倪。
而莫裏安和季風對這孩子的寵愛,連許諾都自歎弗如——
每次帶寶寶去打疫苗什麼的,莫裏安是風雨無阻的非到不可;
每天帶寶寶出去散步,則成了季風固定的任務;就算許諾沒有帶孩子的經驗,有了季風這個全天候跟著的家庭醫生,她倒還沒有被孩子的各種問題難倒過。
才兩個月大的嬰兒,長得又快,加之景陽又送過來許多他們家寶貝女兒穿過的舊衣服,原本就穿不完了,而季風和莫裏安,卻是成包成包的衣服往家裏買,最後發展到若兮也讓伯安從新加坡往這邊寄奶粉和玩具。
直到許諾下了禁買令,兩個人才有所收斂——但隻要有機會去商場,怎麼著也要帶一兩套回來。
而當兩個人都在的時候,這孩子基本就在兩個人的懷裏輪流呆著,害得顧梓諾都很少抱到妹妹。
這不,顧梓諾站在季風的身後,大聲的向許諾投訴:“媽媽,我都抱不到月兒了。”
“季風,給顧梓諾抱一下。”許諾走過去從季風手裏接過女兒,小心的交給了顧梓諾。
“謝謝媽媽,我抱月兒去嬰兒房玩兒了。”顧梓諾有模似樣的抱著妹妹,臉上是得意的笑容。
“好。”許諾笑著,陪著兒子一起去嬰兒房,將小被子在地上鋪好後,看著顧梓諾抱著妹妹一起倒在上麵,兄妹倆兒樂嗬嗬的笑鬧起來,她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
“季風,你對月兒太寵了,這樣可不好。”許諾遞了杯咖啡給季風,自己端了杯果汁,兩人在客廳的270度玻璃窗前坐了下來。
“女孩子,多寵都不過份。”季風輕聲說道:“在孩子的嬰兒時期:撫觸、需求的滿足、安全感,比任何規矩或習慣的培養都要重要——很多很多的愛,會讓她成為一個溫暖的人。”
“好象我沒有辦法反駁?”許諾笑著看著他,明亮的眸子裏,隱隱帶著些心酸——對月兒的寵、對月兒的用心,連帶著他和許言沒有孩子的遺憾,一起寵了回來。
“你不用反駁,相信我就好。”季風溫雅的笑著。
“好啊。”許諾輕輕點頭,低頭喝了口水,輕聲問道:“這次回來還走嗎?”
“還沒決定。”季風轉頭看向房間裏玩耍的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不禁有些走神,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許諾說道:“在外麵走了這近一年的時間,開始愛上了這樣的生活——走走、停停、看看風景、看看書、聽路上人的說說話,有時候……”
“有時候感覺許言就在身邊似的。”季風低下頭輕輕的笑了。
“季風,對不起。”許諾突然說道。
“恩?”季風挑眉看她。
“那時候許言剛去不久,所以我有些接受不了你身邊會有別的女人。”許諾看著他小聲說道:“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
“我自己更接受不了。”季風淡淡的笑了:“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會代替許言在我身邊的位置——沒有人可以。”
“季風,如果和湛藍有可能,或者,去試試。”許諾小聲說道——在心裏,逼著自己跨過那道難受的坎。
“沒有可能。”季風見許諾挑明了來說,真音不由得大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慍怒:“以後不要再提這事。你可以不要我做姐夫,這孩子的姨父我是做定了。”
許諾轉頭看向房間的女兒,隱隱間,卻覺得孩子的眉宇間似乎有許言的影子——她與許言長得本就有六七分的相似,這孩子雖然還沒完全長開,卻已經明顯的是像她了。
“其實……”許諾看著女兒的臉,低低的說道:“如果你身邊真的有別的女人,我會很難過的。可是我怕自己太自私,耽誤了你的幸福。”
“如果說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那麼我現在很幸福——因為許言會一直用她的方式陪著我;如果說隨便找個伴打發寂寞是幸福,我想,大約我這輩子也不會有了。”季風抬眼看向窗外,六月的陽光,有一股別樣的味道——象是許言的笑容,總帶著溫柔的輕暖。
*
自那以後,許諾便再沒提過湛藍的事情,季風也一如既往的每天過來報到,有時候看見許諾與莫裏安一起討論工作的默契樣子,不由得想起從前許言說過的話——其實莫裏安更能讓我放心,可惜他們沒這個緣分。
所以許諾,也注定了要經曆這樣的分分合合吧,好在,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好在,她還沒學會依靠別人。
*
“許諾,我來了!小寶寶在哪裏?天天聽Eric說,就是不發照片給我,真是氣死我了。”林若兮踢掉鞋子便衝了進來。
“唉呀,這就是顧梓月?眼睛怎麼這麼大,真是太漂亮了。”林若兮看見許諾懷裏的小女兒,不禁驚呼,想伸手去捏她的臉,卻又不知道能不能捏,轉頭看向跟在身後的莫裏安,見他笑著搖了搖頭,隻得抓起月兒的手把玩起來——將她的手放在自已的手心後,不由得又是一陣驚呼:“這麼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