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生信心十足地說:沽鎮的兩年我沒偷懶,技術經驗夠用的,風災水災聽天由命,病災我敢打保票,在人際方麵有你和支書撐腰打氣也沒問題。
建生把雨兒和他爹相提並論,不免有曲意逢迎之嫌,可雨兒聽了熨帖,沒點破這層。她想起爹的心計和打算,竟替建生擔起心事,便側麵點撥道:你幹得了三年嗎?
建生說:我白紙黑字簽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力,這不是兒戲!不過誰也不願撕破臉皮。三年下來,如果幹得好,說不定我會在劉家營子按兵不動了。
聽這話,雨兒的心忽悠一動,建生莫非在暗示啥?建生並不了解劉家營子,如果說他放棄繁華沽鎮的初衷是為了生財之道,那麼要在這窮鄉僻壤安身的想法就不那麼簡單了。
雨兒芳心竊竊亂如麻,希望建生把話一路說下去,卻又怕他把話挑明,自己心裏沒底不知該怎樣應對。建生話頭就此打住,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雨兒反而產生不盡意的失落感。
雨兒覺得有必要給建生潑潑冷水,就說:你別迷信那合同,在劉家營子隻要我爹撒手不管老虎嘴,村裏人會攪的你自己撕了合同幹不下去。
建生毫不動容地說:這話我信,不過我斷定你爹三年之內不會撒手。
雨兒問:你知道我爹派我來幹啥?
建生說:幫工嘛!
雨兒猶豫半晌,終於銀牙一咬說:偷學你的技術,傻瓜!
建生手拄鍬把,臉上木木呆呆好像沒聽明白,又仿佛震驚過度,好長時間沒說一句話,直到雨兒以為他真傻了,拿手遮出影來在他臉上晃動。
建生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笑得怪異詭秘。
雨兒臊得滿臉通紅,抓把沙土朝溝裏揚下。
建生沒躲這頭沙雨,笑道:女大不中留呀,你怎麼會把你爹的家底賣了呢?
雨兒一份癡心為他著想,到頭來卻是疤癩臉照鏡子,自找難看。她羞得無地自容,猛轉身把脊背甩給建生,差點流下淚來。
建生扶溝沿一躍而上,反扣鐵鍬坐在鍬頭上,好話說了半筐,見她氣色稍平才說:你說的事我知道。
雨兒餘怒未消地搶白道:你當你是神仙!
建生搖搖頭說:我不是神仙,不過,你根本不感興趣的筆記本接二連三不翼而飛,過兩天又完璧歸趙,換了你會怎麼想?
雨兒臉又紅了,這事做的是虧理,但她被爹纏不過並非存心害建生,本以為這事神不知鬼不覺也就過去了,誰知這傢夥賊精,開始就沒瞞過他。
建生沒讓雨兒難堪下去,誠懇地說:實話說我能看出你對我很仗義夠朋友,即使支書要斬我的話,你也會出麵幫我說話,所以我不擔心。
雨兒聽了心裏有了暖意,卻說:誰幫你說話?我恨不得一起斬你!
建生付之一笑,又說:我那筆記本記得沒什麼新鮮東西,你爹也養過蝦,看了會很失望。養蝦的路子大同小異,具體情況要根據變化憑經驗,我也是摸索著幹。象雨季裏海水淡化,給蝦池調劑環境會刺激蝦的食欲,促進他們脫皮生長。但物極必反,雨水過頻,破壞了蝦賴以生存的條件,蝦殼發黑發硬壞死,褪不下殼的蝦全活活悶死在自己體內。這情況的補救方法是撒鹽,用的就是經驗了,鹽少了不起作用,鹽多了又會變成了鹽毒。有道理吧?
建生見雨兒故意不理他,便逗她又說: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幹滿三年?
雨兒瞪他一眼道:別瞧你一肚子猴,和我爹鬥心眼小心翻船!
建生得意地笑道:我哪裏鬥得過支書?不過你想想看,老虎嘴投資不小卻荒了這麼多年,你爹臉上無光,劉家營子有能人養活蝦就輪不到我頭上了。如果今年收了蝦,多數人會以為我僥幸成功,第二年繼續成功又見了錢,肯定會有些人眼紅沉不住氣,會攛掇你爹把我這個啃劉家營子的外鄉人攆走。我手頭有了錢和那份關鍵時候也會起作用的合同去鎮上走關係找靠山,最主要的是把你想方設法拴在這裏,第三年也會將就過去。
雨兒冷冷說道:你當你是啥?我為啥聽你支使?
建生笑道:我沒權利也沒膽量支使你,我可以跟你好好商量,隻要你把芳名仍掛在這裏,我就把自己的份額勻給你一半。這不是個小數字,你可以拿它當嫁妝,理直氣壯嫁到城裏,放心大膽地去欺負那個娶你的小子!
說完,建生忍不住哈哈大笑,彈起身飛快得逃下坡,雨兒的幾把沙土在身後落了空。
也許建生的玩笑無心,卻觸動了雨兒的傷心處,望著建生的背影,她心說;洗完澡看螞蟥,還不知你這池蝦能不能活到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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