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麻子奇怪,自己任性的閨女居然能在老虎嘴安下心,連小石子每星期回來也愛往哪裏跑,建生這小子能耐不小,能把雨兒姐弟倆拴住不是件容易的事。
雨兒誌向在城裏,但這次進城相親的事,劉大麻子表麵沒說啥,心裏著實氣惱。自己的雨兒在劉家營子首屈一指的一朵花,進城再不濟也不該插在一泡牛屎上,幸虧雨兒迷戀城市到還不至於不顧一切的地步,否則,劉家營子的人還不把牙笑掉砸腫腳背?
這方麵劉大麻子比較開通,認為年輕人受點挫折未必是件壞事,起碼會在磕碰中長長見識,雨兒打城裏回來就明顯的變了許多,閑書少看了,手腳勤快了,竟把那養蝦當成了自己的營生。
蝦苗投放以後,天也漸漸長起來,她更是早出晚歸,莫非她對建生有點意思?
劉大麻子在劉家營子掌權可謂登峰造極,自知沒有往上繼續爬的資本,索性絕了那份念頭,有心安於現狀。
雨兒日漸成熟,與她同齡的閨女早都許了親,她的終身大事,當爹的不能不上心了。
蠣子這條背了性兒的瘋狗正忘乎所以步步向他逼來,迫他讓位時便已麵露猙獰,在小酒館的辱罵無疑是公開向他挑戰。蠣子對他的權力和家庭已構成極大威脅,讓他如坐針氈,不斬了他難平心頭之恨。但啥時辰啥角度動刀開斬卻要謹慎地選擇時機,輕舉妄動隻會適得其反。
如果雨兒的終身有了著落,他既可以放下心頭包袱,又可以得到相幫的得力助手,但雨兒若是選擇了建生,他會大失所望的。建生是不是窮光蛋事小,身份不亮堂也不在話下,關鍵是他很慘地給蠣子斬過,讓蠣子著實地神氣起來。建生介入進來,隻會忙中添亂幫倒忙。
劉大麻子暗示過閨女:咱家添人就添能人,鼻涕邋遢的窩囊廢不要,到時別怨俺醜話沒說過!
香雲早看透了這點,譏諷地說道:劉家營子數你支書頭大腦子多,可千萬別把兩個女婿都招進門!劉大麻子一氣之下,半個月沒沾她的炕。
老虎嘴是劉大麻子的心病,閑蹓的時候也會過來轉轉。
他見建生在石屋身後的崖上砌了堵牆,牆下的半坡上挖出一條又寬又深的地溝,不解地問這是啥名堂。
建生站在溝底朝積肥的方向指了指說:我想在那麵開塊地,種點糧食和蔬菜,自己吃的就夠了,在這裏挖個蓄水池,積攢點雨水,省得大老遠到水庫去挑。
劉大麻子連連點頭,又鼓勵了幾句,心裏卻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建生這種人就居家過日子方麵,老實本份不生是非應是持家的好手,但劉大麻子需要的不是個老實的好人,而是聽話的能人,一個肯為他斬蠣子的狠角色,隻要敢出頭,無論勝敗他都會有辦法叫蠣子爬不起來。攮外必先安內是有道理的。
蠣子胳膊肘往外拐,搞得他後院起火焦頭爛額,船老板們拿錢開路,買得蠣子當槍使,一旦公開反目麻煩就大了,斬蠣子成了主要矛盾,不能再耽擱,以免人家占據主動形成氣候。
現在鎮上以他的政績平平為由,漸漸地不拿正眼瞧他。他把寶押在老虎嘴上是別無選擇孤注一擲了,關鍵看這建生是不是確有能耐搞活老虎嘴。
雨兒在蝦池裏搖舢板撒蝦飼料。
幾近透明的蝦苗被圈在池角的密網裏,東一頭西一頭躥來撞去,象一團灰濛濛的霧飄飄攏攏。
望著這些纖弱的蝦苗,雨兒替它們發愁,也不知幾時才能長大。她在飼弄這些小東西的過程中,居然生出幾分感情,想想它們長大以後要被人吃掉,心中平增了幾分愧疚。
幾分情感幾分愧疚在雨兒心裏攪攪擾擾,倒把日子過得飛快飛快,一天早起不覺就到天黑。
雨兒見爹蹓上圍子,搖船過來問爹是不是有啥事。爹說沒事,順腿蹓蹓,又叫雨兒挑了點蝦飼料,湊鼻下聞聞,再攤在手心裏撥散開瞧。
他問雨兒:武藝學的咋樣?
雨兒說:正學著哩!
爹一旁笑問:你真打譜一輩子養蝦?
雨兒反問道:你想叫我幹啥?
爹解釋道:你以前幹事總沒長性,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爹的意思是你以後幹事要有決心善始善終。對了,你們下一步工作咋做?
雨兒說:過幾天就投扇貝苗,粗細眼的網袋和扇貝苗全都訂好了,送來就可以幹了。
她見爹饒有興趣,便賣弄起學問:扇貝是從美國引進的海灣品種,生長期短,網袋套養光照好,很少爭食爭水,合養省工省事,秋後還能餘外增加不少收入哩!爹又驚奇又滿意地瞧著她,不由自主地讚道:長能耐了!
劉大麻子看得出來,雨兒受建生的影響很大,建生把心思全撲在養蝦池上了,活兒幹得有板有眼,嫌他沒出息的定論下的未免早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