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兒屈指給他腦門輕彈一下,臉上現出酸澀的笑容。
姐弟倆邊走邊聊,幾裏山路不覺間拋在了身後。
到了老虎嘴,雨兒定睛觀瞧又吃了一驚,不過幾天的光景,老虎嘴又見變化。
偌大的蝦池全部清淤見底,裸露的池底坑坑窪窪怪石嶙峋。腥臭的淤泥被堆積在遠處的山坡上,這樣經過太陽曝曬和雨水衝刷,鹽分流失,就可以變成上好的肥料了。
清理四十多畝蝦池子絕不同於挖糞坑起豬圈,幸虧雨兒早已見識過建生的神秘力量,不然非給他驚個跟頭不可。
老虎嘴的神秘對雨兒來講已經不存在心理障礙了,她從來沒覺得老虎嘴能夠像現在這麼親切,連海風吹在身上臉上也不咋冷。
老虎嘴跌了大潮,建生把一條小舢板扣在海灘上檢修船底,不時沾綹幹水草調上樹脂把些小縫搗實,見雨兒和弟弟到來,呲牙一笑打聲招呼,又低頭忙自己的營生了。
瞧他這副蠻不在乎的樣子,雨兒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起碼也該問問她這幾天為啥沒來吧?當初不是他令自己失望,自己也不會去城裏,也就不會受那般羞辱。瞧他的神態仿佛能掐會算,知道她必然會回來似的。
不知為啥,雨兒眼前朦朧,覺得自己一肚子委屈都是因他而起,也該向他發泄。她照船底狠踹一腳,指著山坡堆積的淤泥問道:你又搞了啥古怪?
建生朝山坡上瞭了瞭,不解地問:起池清淤算什麼古怪?
雨兒不過是沒話找話掩飾尷尬罷了,給人家倒口反問卻噎住了嘴。忽然,她發現他左臉頰青腫,幸災樂禍地問:瞧你,清瘀清到臉上了!
建生無奈的笑笑,手背下意識地揉揉腫處,沮喪地說:有人喝醉了揍我一頓。
小石子一旁插話道:是狼眼蠣子幹的!
雨兒忿不平地說:你不缺胳膊不缺腿,咋這麼屎包?再不成你找我爹嗎!
建生無所謂地笑笑說:我不想招惹麻煩,拿身子給人家練練算了!
小石子扯扯姐姐的衣袖俯耳悄聲道:有人瞧見咱爹就在那狐狸精的屋裏,連麵也沒露!
雨兒無話可說了。
她恨蠣子橫行霸道,氣建生懦弱無用,也為爹的行為感到臉紅。爹對他姐弟倆在生活上沒啥挑剔,吃喝穿用從沒缺檔斷頓,與爹的主要矛盾就在香雲身上。爹在這件事上做得太沒羞恥,鬧得滿村風雨還不說,還傳到了沽鎮。
在沽鎮念中學的時候,鎮上那幫壞小子當她麵唱道:劉大麻子老根長,心眼用在蛤蜊上,瞅瞅兩邊都泚水,一遭娶了倆婆娘!
雨兒姿容出眾已是惹眼,壞小子們的騷擾也是她不願繼續念書的原因。
有一次,她實在忍不住了,衝他爹叫道:你不管不顧不要緊,我和小石子還得要臉哩!
她爹勃然大怒,摔碎酒杯,平生第一次甩手給她一巴掌。
雖然事後他爹托人給她捎了雙時興的半高跟皮鞋,但她對她爹已產生了深深的隔閡。
小石子很快與建生混熟了,正擺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架勢給建生上教育課:蠣子狼心兔子膽,別看他在劉家影子咋咋唬唬,到了沽鎮得夾氣尾巴走路!
他又側臉囑咐姐姐道:你可千萬不能跟他。你道前幾年他在沽鎮幹過啥?賴他姐姐白吃白住還不算,有回喝大了把他姐姐摁到床上,他姐夫回家趕巧碰上,他把他姐夫姐姐一起打了,還砸了家什。他畜牲不如!沽鎮的海豹當夜裏就狠斬他一頓,你們沒見他輕易不去沽鎮嗎?
蠣子的畜牲行徑連雨兒聽了都臉紅,偷覷建生,見他很認真地聽小大人講話,並沒注意到自己。
小石頭說完,建生讚道:石子小哥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將來也是個幹部苗子。不知石子這名有何講究?
雨兒插言道:這種小名有啥學問?石頭石子狗剩草根啥的,不過是取命硬的意思,拿到城裏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建生打趣地問道:你給起個海狗牙的外號,也不知取得是什麼意思?
小石子見建生這人隨和風趣,話更多了:我姐的學問都用在這上麵了,她說我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這沒啥不好,我就不怕蠣子那種人,你們也用不著去怕他,有事盡管捎信給我,我幫你們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