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抱著它們往墓園裏走,先路過爺爺的大墓,旁邊還有個正在修葺的墳頭,再然後是父母的。
墓碑照片上的葉敏迪和冉浩嵐依然笑得幸福,女兒第一次學會拍照,身為父母的“模特”完全掩飾不住驕傲,全都留在了鏡頭裏。
葉青學油畫很多年,卻一直覺得相機記錄的更為真實,按下快門的那瞬間,會留下人最真實的情緒。
而油畫,可以掩蓋、修改。
她把秋英放在墓前。
秋英,又叫os,os又叫宇宙。
小時候,奶奶總和她說:父母是去廣闊的宇宙旅行,總有一天還會和她相見。
葉青擦了擦那張照片,以前來時總有很多話,可今天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我以為自己至少要十月才能來。”這是第一句。
“我本來想帶他來的。”這是第二句。
“我放棄他選了葉氏。”這是第三局。
她隻說了這三句,卻耗盡了所有的心力。
葉青坐得太久,久到秦優不得不來找她。
“青,別難過了。”
“我還好,隻是處理這些有點累。”
秦優以為她在說那些公司的事,“沒關係,我給你找個老師,那些財報、數據你學起來肯定很快,當初學校裏老師本來要選你去參加數學競賽的。”
可葉青不需要老師,她有過世界上最好的老師。
她回到了葉氏,一個月之內,麵對狡詐的股東和如狼似虎的苗林資本。
被那些老家夥一句“你哪知道過去的事”激怒,葉青沒日沒夜地撲在辦公桌前,把葉氏過去的所有財報和項目資料一份份地過目。
忙得太久,身體都失常。
連櫻來看她的時候,整個葉氏總部隻剩下總裁辦公室還亮著燈。
“青,你不是吧?你下屬都下班了,你在這兒?”
“東西帶了嗎?”
“帶了。”連櫻去摸包裏的小袋子,拿出來前猶豫問,“測出來後怎麼辦?要真的有情況,你還是不找他嗎?”
“……”葉青頓了頓,攤手讓連櫻拿來,“先測。”
連櫻拿了出來,是兩支驗孕棒。
“我怕一支不準,帶了兩支。”
葉青去了衛生間,一刻鍾後走了出來。
“沒事,大概太忙了。”
連小櫻花都鬆了口氣,“沒事就好,你這情況要真有事,太難了。”
“嗯。”葉青坐回了桌前,翻開下一份材料。
“櫻花,你自己坐會兒,我實在太忙了。”
連櫻點點頭,她走到葉青旁邊,幫她整理起辦公桌來。
桌上散落著各種財報、標書、企劃書和結案報告,連櫻按照年月、地域和類別替她一一分好。
葉青再抬頭看到整齊的材料,詫異地問:“你還會分這些了?”小櫻花是徹頭徹尾的演員,數字上的白癡。
“他辦公桌上這些多,我理過幾次。”
“還是那個男神?”葉青記得那個陰鬱的男人,“你們真在一起了?”
“反正我現在離他很近。”連櫻說起這個人不由會綻放笑意,如盛放的櫻花,“你呢?真的放棄了嗎?”
葉青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連櫻喟歎半天:“我還沒聽你把後麵的事說完呢。”她隻聽過那個男人如何出現如何要租住,後麵的事葉青都說得斷斷續續。
隻知道那時的葉青,幸福快樂,充滿希望。
“結束了。”葉青自嘲地笑了笑,“我把他照片都刪完了。”最後一份存檔是從倫敦寄來的電腦和相機,葉青把它們扔進了清城的海裏。
“他叫什麼?”連櫻問她,“其實我還有一張。”
“別問了,刪了吧。”葉青低頭回到自己的文件裏。
連櫻拍了拍她的肩膀,卻突然聽到了兩聲低泣。
連櫻抱住她,哄著她:“青,你哭會兒,哭會兒就好了,要不舍得,等事情過去了我們去找他呀,有什麼不能的?”
葉青卻直起身,抹掉了眼淚,“算了,就這樣吧,以後別提這件事了。”
後來的三年,連櫻再也沒聽葉青提起過這個人,也沒再見葉青擺弄過相機。
隻是在那天,她們一起離開葉氏總部時,麵對清城又一次煙雨紛紛,葉青說:“是我不夠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