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哥,你真的是女人嗎?雖然我聽見那些混蛋是這麼說的,可我還是不相信,你要不是男人,那這世上就沒男人了。”
“爺爺,說實話,您當年決定資助我,其實是準備讓我給藺哥做童養夫吧?您看您怎麼不早說呢,早說我就不用努力學習了,我哥這麼有錢。”
他聊著,嬉笑著,躲閃著,在旁觀者的眼中就好像在對著兩塊墓碑演著一場獨角戲,並且還樂在其中。
演著演著,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從他上揚的嘴角緩緩地滑落。
他抬手抹去唇邊的水珠,笑著眨眨濕透的睫毛:“哥,下雨了呢,下雨天我還來看你,你感不感動?你……”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突然學著那人生前爆粗口的口吻,對著墓碑大喊:“你特麼的敢不敢動一動?從裏麵爬出來動不動啊!哥!哥!”
“哥……”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雙手捧住臉,將極力壓抑的哭聲埋入掌心。
墓碑上,照片裏的人一身挺拔的黑色西服,刻意描畫成的劍眉淩厲地揚起,自信灑脫,唇角邪氣而桀驁地勾著,堅定的目光默默地看著他,無聲。
顧餘年在墓前坐了很久,來時的絲絲細雨早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瓢潑之勢。
他就像隻掉了隊的落湯雞,呆頭呆腦地盤腿坐著。
血水和著雨水從額頭的繃帶下滲出來,漫過眼簾,葉藺的視線被淋得有些模糊。
這個男孩兒隻比她小五歲。
在她十歲那年,爺爺帶著她去了那個偏僻又貧困的小山村。
在一間簡陋的民房前她看到了那個掛著兩條鼻涕的小男孩,又幹又瘦,被曬得黑黢黢的,正坐在小板凳上幫病重的奶奶搓著衣服。
爺爺說,男孩兒的父母都在黎城打工,爸爸是帝業的一個保安,媽媽在醫院裏給人當護工。
男孩兒的媽媽突發疾病去世的那天,他的爸爸請假趕去醫院,卻在途中遭遇了車禍,家裏就隻剩下了病重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爺爺聽說後就決定資助男孩兒長大成人,在男孩兒的奶奶過世後,又幹脆把男孩兒接到了黎城。
後來爺爺曾私下裏跟葉藺說,他自己並不是單純為了行善,當然也不是顧餘年鬼扯的什麼為了給葉藺準備童養夫。
他隻是想給葉藺找個伴兒。
那個老人說,他的孫女不能像其他小丫頭一樣穿著小裙子紮著小辮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他希望家裏能多一個人,陪著他疼愛的孫女一起生活,一起玩兒,一起長大,彼此關心,相互扶持。
哪怕將來有一天他不在了,也能有一個親人陪著他的小藺一起吃飯,開心了一起笑,難過了一起哭。
難過了一起哭嗎?
葉藺望著雨中那個一顫一顫的背影,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
她可不想要什麼一起哭的小夥伴。
顧餘年坐了很久,終於像是靈魂歸竅了似的搖晃著站了起來,伸手抱了抱兩塊墓碑。
“爺爺,藺哥,我走了,你們淋著吧,我可不能生病,我死了就沒人能給你們報仇了,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