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朝溪國已經十天了,因為正好趕上朝溪國建國百年的祭祀大典,祭祀進行的半個月時間裏麵,全國上下禁止論及刀兵,談判之事暫時擱淺,寧被安置在行館中參與盛事。筱蘭從泰嶽國被送過來,正好是寧正在觀海的時候。白芒籠罩的筱蘭輕盈落在寧的麵前,不顧旁人詫異神情,飛鳥投林般埋入寧的懷裏痛哭失聲。不知所措的還有一臉茫然的玟藜與大吃一驚的歌璐,兩人連忙手忙腳亂地安慰著筱蘭。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寧沒有任何言語。縱使寧算盡天機,終於中寂芝手中取得一點勝利,但是結局似乎並沒有改變,那模糊不清的未來仍舊按寂芝滅亡的路上越行越遠,為了保住寂芝,看來隻有最後那以搏或有絲毫改變生死的契機。轉瞬即逝的機會,自己尚不知有沒有能耐抓住。如果錯過,犧牲可就是這整個天方了。
為了讓筱蘭轉換一下心情,天剛蒙蒙亮,寧主仆四人就前往海邊探采海貝。與眾多朝溪國百姓一起在礁石間穿梭,一身白衣的寧很是顯眼,惹得所有人頻頻注目。淩晨的風很是冰涼,玟藜縮了縮身子,爬上一塊幹燥的岩石,將雪白的小腳從海水中提起來,卻被風吹得一陣哆嗦。筱蘭很是頑皮地故意用水潑她,惹來玟藜驚聲尖叫。歌璐尚未睡醒般的迷糊,腳下一滑,全身濕透了,鹹澀的海水苦得她直吐舌頭。筱蘭和玟藜沒良心地嘲笑了她半天,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提議來換個心情的寧並沒有笑容,反而一直站在一座被朝溪國人稱為守護神的石像邊發呆,偶爾還可見她用擔憂的目光注視著北邊遙遠的天空。
“姑娘!”悄悄繞到寧的身後,玟藜惡狠狠地撲向寧,不料她整個人直接穿過寧的身體,向前撲去。若不是歌璐眼尖,看情勢不對及時拉住她的手的話,隻怕玟藜就這麼摔到石縫裏麵,非死即傷了。
“啊!玟藜,對不起,你沒事吧?”回過神來的寧自己亦是驚訝,看見歌璐即將支持不住,水袖一卷,將尚吊在半空中的玟藜拉了回來。
驚魂未定的三侍女遠離礁石,坐在沙灘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未了,仔細回憶起寧之異狀的筱蘭突然眼含淚水,哽咽著問:“姑娘,難道您也即將逝去?”說罷悲傷得難以自持,雙手緊緊拽著裙擺,渾身簌簌發抖著。泰嶽國的寧才因沒有勝算而將自己送來此地,難道……
“我沒事,剛剛隻是因事走神。筱蘭,你莫要再胡思亂想,我將你送來此地,就是要你從這裏平安返回都城百色。寧有這樣的信心,必將保你們周全。”回顧三女關注的目光,寧難得展露堅毅的一麵。在異國他鄉,寧才是這三個侍女真正依靠的精神支柱。
“姑娘,我們回去吧!”眼前的潮水突然風起雲湧般起了變化,來勢洶洶地撲向岸邊,歌璐心有所感地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示意筱蘭三人先走,寧望著越來越亮的東方天空,暗暗心驚。為什麼心中會有如此明顯的不祥之感?寧一時茫然,不知所往。異變突起,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將寧晃下了所站的礁石,刹那間,綢錦破裂,尖銳的岩壁劃傷了寧玉樣的肌膚,殷紅的鮮血沿了裂縫蜿蜒蛇行,向礁石底部流去。危急時刻,寧伸出一手攀在一個小突起上,全身在半空中晃蕩著。高懸在頭頂上的神像此時竟有了力量,緊緊壓製著寧,不讓她重新爬上礁石頂。
“救命啊!快來人啊!”
“誰快來救救我家姑娘!”
筱蘭三人發覺不對,立即大聲呼喚,好在海邊人員眾多,不一會功夫已經將寧救助上岸。但是寧在神像上所留下的血跡卻引起了所有人的竊竊私語。
禍不單行,正是此時,鋪天蓋地的紅豔光芒橫掃天空而去,血樣的光芒開始在人群的眼中蔓延。
“這是不祥!”
“血色天空,天之將傾啊!”
“是那個女人的血引來了不祥!”
“殺了那個女人!獻給海神!”
流言與殺意比潮水還要洶湧,前一刻還是和藹可親的人們瞬間變身稱為嗜血的修羅,因信仰而起的意念幾乎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海岸線。筱蘭三人麵對可怖的人群,恍然間竟然一個個挺直了脊梁,努力用自己小小的身軀為受傷的寧抵擋人們憤怒的攻擊。
石頭、沙子、貝殼、海生物,人們隨手可得的器物帶著憤怒的喊聲襲擊寧的所在,在三侍女的背上留下斑斑血跡。被保護其中的寧因不能對普通百姓出手的誓約而一籌莫展。衛兵的呼喝驚醒了所有的人,大家開始意識到這個萬惡不赦的女人是神人轉生的“皇陵帝女”,是天方王朝這個大國的右相,是永順皇帝新敕封的“寧貴妃”。這不僅僅是信仰的問題了,還有外交的問題,可能是一個國家從此消失在曆史塵埃中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