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人,您沒事吧?”盡管心有不甘,侍郎大人孫星爵仍舊擺了一張關心的臉。使者現在還是使者,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得罪。
直到筱蘭三人被侍者扶開,看見寧的人莫不倒吸了一口冷氣。跪坐在地的寧雖然隻是微微皺了眉頭,甚至連眼中那溫柔的笑意都沒有改變半分,但是那隱約可見白骨的血肉模糊的傷口,染紅了一身白裳的長流不止的鮮血,在在揭示著那看似簡單的意外給她帶來的是致命的傷害。
這一身的傷,她怎還未死?真是神人嗎?
百姓的心中有了些微的動搖,新的震動再次襲來,海神的憤怒重新激起人們的忿恨,男女老少叫囂著要國君製裁寧的罪過。
吃力地吸了口氣,寧掙紮著爬起身。一旁的侍衛一方麵因她身份特殊,即使重傷亦不敢沒有寧的同意隨意碰觸;另一方麵因她觸怒海神,不得不對其心有怨懟。兩難中,所有人看著寧蹣跚著走著,一步一個血腳印。
“姑娘……”被使者支撐著的三侍女淚眼朦朧。
“寧大人!”急急忙忙趕到事發現場的天方王朝將軍莫李音撲通一聲跪下,請求寧接受大夫的治療。
“孫大人,寧自認有所過錯,冒犯了貴國的守護神,願意接受貴國百姓審判,但求大人不要牽連寧的三位侍女。請孫大人領路吧。”對莫李音搖了搖手,寧不顧自己的傷勢,一意孤行。命運弄人,這劫數來得如此之快,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應對。
孫大人不是鐵石心腸,朝溪國的所有人都不是。所以寧被施以最周到的救助,然後判定在休養之後再接受審判。事情並沒有就此平息,神的憤怒在朝溪國內傳得沸沸揚揚,大批百姓趕到都城,要對寧這個大逆不道的外來人進行審判,以平息海神的怒氣。
“為什麼?”歌璐坐在寧的床頭,細心為寧吹涼湯藥,冷靜的眼中有著智慧的光芒。
“我不知道。”寧幽幽道。自從她的意識進入狂森開始,原本清晰的一切就開始撲朔迷離,什麼莫可知的強大力量於不經意間已經滲入到天方的方方麵麵,天方正在脫離它的管理者的掌握,朝未知的未來發展著。那個未來是否有操縱者,已經不是現在的寧可以預知的了。
“那審判?”歌璐認真時惜字如金,她相信寧知道她所問為何。
“歌璐,我要你救我。”沒有正麵回答,寧從虛空中抽出一把精美的玉笛,慎重地遞給歌璐,“玟藜會吹笛,你就應該會歌唱,對吧!”
沒有調,沒有譜,沒有詞,如何吹奏?如何歌唱?歌璐忍不住猜測寧是不是受了偌大的驚嚇,連意識都不清了。但是望了寧安詳的側臉,她選擇相信她的主子,那個神樣的美人,默默收好了玉笛。
朝溪國的都城已經沸騰多日,從寧來訪,到慶國大祭典,然後是神的憤怒。越來越多的人湧入其中,連街旁的小巷裏麵也都有人夜晚休息的痕跡。情況特殊,負責城市防衛的禁軍沒有辦法一一驅趕人群,不得已在城外搭建了臨時住所安置人群。
無論處於什麼原因,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地位,百姓們的審判從來是合理而強大的。寧的事件已經被寫成文書公布在城內的每一個角落,議論紛紛的人比比皆是,但是真正能說出個是非的人卻如鳳毛麟角。大家都在觀望,觀望那個神秘而美麗的帝女花神化身所做出的反應。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寧自知有過,請按例判決,寧絕無怨言。”臨風而立,牆頭上寧小小的身影有著頂天立地的氣勢。
掌聲響起,所有人敬仰。但是判決不會因此改變,寧將會作為海神的祭品被送入凶險莫名的大海之中。
哭斷肝腸換不回寧決絕的去意,聲聲呼喚隻是讓這場分別更添淒涼。筱蘭扯著寧的袖子不願離去,還是寧親手將她打暈了,才讓人將她送回行館休息。玟藜與歌璐從一大早就不見蹤影,甚至連寧最後一麵也沒有來見。
穿上特製的禮服,為了顧及寧的身份,朝溪國國主特意讓人趕製了白色的衣裳,臉有哀傷地為寧送行。雙手被綁在身後,寧平靜地走上紅漆漆就的小月牙船,迎著海風,在喧鬧的鑼鼓聲中被送入海中。白衣翩翩,直欲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