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爺直接被抬進了恰園,四太太見了,立即暈了過去,還好身邊服侍的又掐人中又敷冷水才就醒了過來,二小姐也及時趕到,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勸慰了幾句。此時四老爺也進來了,厲聲喝問跟著少爺的小廝們,有人戰戰兢兢的回說九少爺落水了,可是怎麼落水的,卻誰也沒有看見。四太太怒極攻心,立時就要把這些小廝們拖出去打死,二小姐留了個心眼,道:“每人先領二十板子關起來,待我日後再問。”向四太太道:“我想眾位兄弟們應該在老太太那裏,女兒過去探問一二。”
四太太唯一的兒子現在還昏迷著,腦子裏是一片空白,茫然的點了點頭。
葡萄進了上房,立時看見一溜兒跪著六位少爺,老太爺和老太太沉著臉沒有說話,聽見葡萄進來了,問道:“小九兒現在怎麼樣了?”
葡萄眼圈兒一紅,行了個禮道:“弟弟還沒有醒來。”
老太太聽見,歎了口氣道:“那河水裏雖然有溫泉流進沒有上凍,但也是冰冷刺骨,我已經讓大夫過去了,今兒晚上你要好好看顧著。”
葡萄低聲應道:“是。”
老太太說罷口氣一轉,瞪著幾位少爺嚴厲的道:“你們給二小姐說說看,小九兒是怎麼掉進水裏的!嗯?”
年紀最大的三少爺楊繼軒答道:“回祖母,九弟落水時與七弟在一起。”
長房的四少爺幫腔道:“今日一直都是七弟與九弟在一起的,當時因河中有魚,九弟在船裏看不清楚,就去了船沿兒,是七弟帶他去的,好像還撈魚來著。”
老太太盯著七少爺道:“老七,是這樣的嗎?”
七少爺抿著嘴道:“我錯了,不應帶著九弟去水邊。當時九弟要撈魚,但夠不到,我跟船家說拿個網子,回身過來,九弟就已經落水了。”
好一陣靜默之後,老太爺道:“出了這樣的事,動用家法是免不了的,明日就開宗祠請家法,先退下罷。”
葡萄眼圈紅著,帶著哭腔跪下道:“我娘現在已不能理事,請祖父祖母主持公道。”
老太太道:“你先回去照顧你娘和小九兒,祖母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少爺們回府快有半個時辰了,九少爺落水的事已經傳開。芍園中的三太太、婉姨娘、三小姐和桃子默不作聲的坐在暖閣中,並不知道正屋中的對話,仍然在等七少爺回來。桃子在心裏腹誹:落水,怎麼這麼老套啊,弄點新鮮情節的呀,用小腳趾想想就知道這事肯定跟八少爺有關,四叔的庶長子嘛,老九沒了,不就是他一根獨苗兒了。
等七少爺進來說明情況後,屋裏眾人不由得大驚失色,婉姨娘顫著聲兒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七少爺露出一個孩子的心性,撅著嘴道:“我不知道。”
三太太嚴厲的說:“昨日不是跟你說好了,讓你觀望的嗎?怎麼就帶著老九去水邊了呢?”
七少爺道:“所有人都不理他,我看不過眼陪他玩兒了一會兒,那船邊有幹欄,又有一眾小廝,誰知會這樣。”
忽然,七少爺跪在了地上,瞪著兩隻眼道:“娘,為什麼哥哥們說我是個庶子冒充的嫡子?我不是您親生的嗎?”
此話一出,屋裏忽然就靜了下來,三太太打了個哆嗦,婉姨娘抖著嘴唇,三小姐攥緊了拳頭,桃子有點懵了,怎麼,七哥不是嫡子?狸貓換太子了?
三太太強按著心神道:“誰說的?他們怎麼說的?”
七少爺道:“是四哥他們提起的,因九弟與我親近,他們就說什麼嫡庶有別,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個庶子,還一副嫡子模樣,不知自己斤兩等等。”
三太太陰沉著臉,問道:“是直接與你說的?”
七少爺道:“不是,是他們私下說的時候被我聽見了。我想九弟是我看到四嬸養的,不應該說的是他。”
“所以你就以為說的是你了?”三太太狠狠的問道。
七少爺抬起頭,委屈的望著三太太,眼裏明顯蓄著淚水,強忍著沒流出來。
半晌,三太太歎口氣道:“什麼烏七八糟的你也相信,把娘放在什麼位置?”
七少爺低下頭帶著哭音道:“哲軒錯了。”
天色已晚,三太太讓眾人退去,愣愣的出神,窗外北風呼嘯,今晚對許多人來說注定無眠。
桃子驚疑不定,很想跟著婉姨娘去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七哥不是嫡子?七哥去害九弟?這哪跟哪呀,但二人就住在三太太的眼皮底下,最終是不敢的。
正屋中,老太太在黑暗中摩挲著個玉扳指,慣常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知道這是在平緩心中的怒氣。老太太到不是完全因為寵愛的小孫子受傷而生氣,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原以為老太爺會跟自己商議,今晚就歇在這裏,沒想到那人硬邦邦的甩下句:“明日請家法,打小七十板子,其他人禁足五日,元宵燈節也不準出去撒野。”然後就往年輕的姨娘們那裏去了。掐指算來,老太爺最近幾年都隻有過年頭兩日是在自己這裏過夜的,早無夫妻之實。古人結婚都早,雖已升級為老太太,但也隻是四十多歲的婦人而已,被人嫌棄年老色衰,幸虧自己看得緊,才沒出現兒子比孫子還小的事,那群狐狸精們,一天到晚妖妖嬈嬈……一陣輕咳聲打斷了老太太的思緒,一旁的婦人勸道:“老太太,早些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