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為母,胤禛為子,天下無不是之父母。

若是胤禛直接和德嬪置氣,非但得不到任何好處,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但胤禛製不住她,卻有別人能夠製得住。

收拾德嬪,他自有法子!

胤禛悶悶地點了點頭,懨懨道:“我聽二哥的。”

原本按照他自己的心思,既然德嬪都這樣說了,又一而再地將他拒之門外,他絕對不會再拿熱臉卻貼對方的冷屁股的。

可是太子這樣盡心地為自己籌謀,他卻不忍心不領情。

他得承認,比起土生土長的太子,他對這個時代特有的某些東西,認知的並不夠深。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和德嬪住同一條船的宜妃就看見,四阿哥日日不落地來給德嬪請安,一早一晚,絕不間斷。

但德嬪卻每一次都避而不見,仿佛不知道自己兒子來請安了。

如此反常的情況,宜妃自然就留了心,在一次伴駕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說給了康熙聽。

當時康熙是沒說什麼,但宜妃一走,他就叫人傳了太子來,詢問起了胤禛的近況。

太子心中一動,覺得時機已經到了。

“四弟最近因著德娘娘的事,心情一直不大好。兒臣雖然每每安撫他,但大約是母子天性,血濃於水,別人的安慰又怎麼能濟事?”

康熙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小四是個孝順的孩子。”

太子便接口道:“都是佟娘娘教得好。”

反正和德嬪無關。

這話就帶有很強的主觀意願了。

漢人家的庶子,若是有出息,那就是正妻教養得好;若是不學好,那就是小妾不會生,從根上就壞了。

但那都是漢人的規矩,在滿人權貴裏卻說不通。

滿人的妻妾地位其實相差的並不大,也就是順治、康熙兩朝天子都重視漢學,堅持從上而下地立規矩,才讓各府的正福晉稍稍緩一口氣,不用擔心哪一天突然就被側福晉取而代之了。

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是那麼好破的。

就算是現在,好些公候上折子替自己的庶子請封世子,哪怕他們家裏嫡子尚在,康熙也不能不準。

說到底,還是八旗旗主手裏的權力太大,康熙若是堅決要求他們請立嫡子,無疑就是在插手各府的繼承人事務,很容易引起各旗主的警惕甚至反彈。

這些事情,隻能用水磨功夫,慢慢改變。雷霆手段,是行不通的。

但太子明晃晃地表達了對德嬪的蔑視,康熙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隻因太子的教育是他一手經辦的,從小就深受漢人文化的熏陶,嫡庶君臣那一套對他影響極深。

這也是康熙希望看到的,因為他堅信,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會把八旗旗主的權力削去大半。等到來日太子登基,那些旗主就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了。

康熙道:“既然小四心裏不好受,明日午間,大船靠岸補給的時候,朕就帶著你們到岸上去轉轉。”

太子眼睛一亮,急忙謝恩,“多謝汗阿瑪!兒臣這就去告訴四弟。”

他得把這事給砸實了,省得讓四弟空歡喜一場。

眼見太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退到門口,一轉身就沒了蹤影,康熙搖頭失笑,“多大的人了,還是這麼莽莽撞撞的。”

今日近身當值的魏珠賠笑道:“這是太子爺疼弟弟呢。天家兄弟如此和睦,真是天下百姓之福。”

康熙嘴角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無不驕傲地說:“保成自小就友愛兄弟,不但對底下的弟弟好,對上麵的哥哥也一向尊重忍讓。”

在名為“愛子”的濾鏡下,康熙下意識就把從前太子總是和大阿哥爭勝的事給忘了,隻記得近些日子太子對大阿哥的忍讓和對大阿哥挑恤的毫不計較。

隻是,太子的儲君風範,卻把大阿哥襯得小肚雞腸,不懂規矩,不知敬畏儲君。

康熙想到了太子,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大阿哥,然後臉色就落了下來,沉聲道:“保清若是有保成一半的氣度,朕也就不用操心啦!”

由此可見,太子以前愛和大阿哥爭鋒的後遺症十分嚴重,哪怕他現在已經痛改前非了,康熙在想到他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想到大阿哥。

這說明在他心裏,隱隱地還是將大阿哥放到了一個和太子差不多的地位。

但隻要太子能堅持如今的人設,相信總有一天,這個情況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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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艘大船上,納蘭容若正在苦口婆心地勸導大阿哥。

“太子爺畢竟是儲君,阿哥為什麼就非要和他爭個長短呢?”

大阿哥“哼”了一聲,梗著脖子說:“他也就是仗著會投胎。除此之外,哪一點比爺強了?”

容若無奈道:“隻會投胎這一點,就比你強了。”

要怪就隻能怪大阿哥生不逢時。

若是當初還在草原上的時候,嫡庶哪裏分得這麼清楚?隻要有本事,便是女奴所生,也照樣有出頭的機會。

可是如今,早已時移世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