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細淡的眉毛皺了起來,直覺發生了什麼自己不想看到的事。

他有心問問,但是看著墨香明明為難卻要裝作無所謂的神情,又把詢問的話咽了下去,若無其事地說:“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勞煩墨香姐姐代我向額娘請安。”

“阿哥一片孝心,奴婢一定轉達。”墨香下意識地鬆了口氣,把胤禛送出了門。

對門的宜妃見他才進去不到一刻鍾就出來了,且臉上半點歡悅之色都沒有,不禁心下生疑。

其實生疑的又豈止她一個?

胤禛出了門之後,便用眼神示意一直跟在他身側的三娘,潛進德嬪身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三娘也一臉怒氣地回來了,一進門就劈頭蓋臉來了一句,“幸好你被抱給娘娘養了,有這樣一個親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胤禛已經提前清好場,如今內室裏隻有他們兩個,說話自然也不用顧忌。

“好了,三娘姐姐息怒,有話慢慢說。”他順手遞了杯茶過去。

三娘接過來,一口飲進,氣呼呼地說:“你以後也別去給她請安了,反正人家也不樂意見你。”

胤禛無奈道:“你總得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吧?”

他總得知道發生了什麼,才好做出判斷呀。

三娘白了他一眼,說:“方才我偷偷潛入德嬪的臥室,正碰上她身邊的宮女勸她見見你。哼,她哪裏是累了?看她發脾氣時那副精力十足的模樣,怕是比我都精神。”

原來,墨香出來應對胤禛,雲栽就留下來勸解德嬪。

“娘娘,到底是親生的母子,您這樣,不是將阿哥越推越遠嗎?”

雲栽說的都是一心為她的好話,奈何德嬪已經鑽進了牛角尖,一心認定了自己南巡期間若是管了胤禛一絲一毫,就是接受了皇貴妃的施舍,日後在皇貴妃麵前必然要在氣勢上矮上一截。

所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這一路上,哪怕胤禛凍死餓死,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雲栽和墨香一開始覺得她們多說點四阿哥的事,就可以慢慢緩和德嬪的心情,是因為對她們的主子還沒有了解透徹。

事實證明,德嬪的固執,並不是別人可以動搖的,哪怕是貼身的心腹也不可以。

因而,德嬪默默不語,並不為雲栽的話所動。

雲栽小心去看她的臉色,隻是她正以掌心撐著額頭,垂眸看向桌麵,一張芙蓉玉麵半隱半昧在陰影裏,站在雲栽那個角度,根本就看不真切。

看不到主子的神色,也就意味著無從判斷主子的反應。雲栽躊躇了片刻,忖度著往日德嬪待四阿哥的心思,覺得她應該是聽進去了。

於是,她準備再接再厲。

“娘娘……”

“不必再說了!”德嬪突然出聲,聲音冰冷得像是三九天的鐵器,偏一字一頓,吐字清晰,讓人想當自己錯辯都不成。

她極為鎮定地說:“本宮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除非佟佳氏死了,絕對不會再過問四阿哥分毫!”

“娘娘!”雲栽悚然而驚,正要說些什麼,卻被德嬪看過來的眼神驚得張口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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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是作為當事人的雲栽了,就連聽三娘轉述的胤禛都驚呆了。

好半晌,胤禛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真的這樣說?”

“我騙你做什麼?”三娘不滿地看著他。而後又憤憤道:“她竟然敢咒娘娘,真是豈有此理!隻要有我在一天,就算是她死了,娘娘也死不了!”

胤禛卻無心與她多言了。

因為他實在是弄不明白,德嬪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突然之間,對他的態度就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直到聖駕棄車登船,胤禛也仍是想不明白。

太子見他一直悶悶不樂的,擔憂地問:“四弟,你怎麼了?可是伺候的奴才欺你年幼,不盡心?”

胤禛搖了搖頭,興致不高,“有德嬪娘娘跟著,他們哪裏敢呢?”

不管德嬪的心思有著怎樣劇烈的變化,她的性情一向隱忍,不會直白地表現出來,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胤禛依然可以享受生母在側的恩惠。

見他提起德嬪的時候,神態不似以往,太子心中一動,“和德娘娘有關?”

“嗯。”麵對最信任的二哥,胤禛沒有半絲隱瞞,把自己的苦惱直言相告,“二哥,你說為什麼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態度,可以在很短的時間之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太子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於是,胤禛就隱去了三娘,把德嬪和雲栽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聽到德嬪說的那些話,太子的臉色逐漸冷得掉渣。他深吸了一口氣,把那股怒火往下壓了壓,安撫胤禛,“小四別怕,你聽二哥的,接下來這一路上,每日裏晨昏定省都不要間斷。”

他輕輕笑了一聲,帶著漫不經心的睥睨,“你也不要覺得委屈,二哥不會讓你白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