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哦，是，是幫公主買些東西。"她垂眸低聲說道，像聚集在花簇邊的蜜蜂，嗡嗡，有著含糊低喃的嗓音。
"大熱的中午叫你出來買東西，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嗯……是……是……"
我看了一眼已經走出幾米遠的蕭笙和清嘉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說道："那你忙，我先走了。"
淡紫芙蓉紋飾的裙裾輕輕摩挲過灰石地麵，發出窸窸窣窣略帶沙啞的聲音。如同淡紫泉水流淌而過，留下一地的淡紫檀華陰影。
身後久久無聲，仿佛身後的人一直站在那裏看著我遠去背影，駐足未往。
慌亂間猝不及防的停滯，使我和蕭笙與清嘉落下了一段不近的距離。我倉惶地轉身追趕，卻見不起眼的拐角處一抹黯淡而隱蔽的憧憧影子落在地上。察覺到我的視線，黑色的衣角倏然收回，在地上摩挲出一個陰暗的痕跡。
我微微傾身探頭，那片陰影緩緩向後移。隨著身體的前傾腳下也不由得向前邁了一步，眼前一頂藤竹絲臥轎顫巍巍地過去，身後傳來清嘉呼喊，透過人群依稀可辨。
"德馨，快跟上呀。"
"好，我來了。"
我麵向巷陌拐角出後退了幾步，倏然轉身離去。而身後依舊是繁花似錦的洛陽午後，陽光穿透枝葉在地上投射下斑駁的樹影，樹後是飛簷褐瓦，府邸林立的皇城畫影。即使是人煙稀少的炙熱午後，在富饒繁華的古都一個人的存在依舊是鮮人注目得。
楊柳依依的洛水河畔，仿佛一切被潺湲而流地河水洗去了鉛華，輕翎退粉，風露為浮，弱絮為萍，都隨著汩汩的河水散發出清新自然的氣息。
河畔的細沙因為雨後的衝刷和烈陽的炙烤交替顯得微微的粘稠，踩在上麵發出細微的磨砂似得聲音。
蕭笙和清嘉一個在東一個西，於花枝柳葉中細細搜索著。我怔怔地站在洛水畔，和緩平流的河水映出了我的麵容，我輕輕地閉眼，然後輕輕地睜眼。
清澈如鏡的水麵上勾勒出了一個英武俊逸的臉龐，墨玉般的黑發流曳著淺華水光，水中的兩張臉離得那樣近，幾乎要重疊在一起。
遠處群山黛影依稀，竹林搖曳著碎葉斑駁。遝遝飛舞的曼蝶塗塗展翼，流連於一片濃鬱芬芳的繁花碧葉叢間。明媚的光束中搖曳著飛舞的流塵，絲絲縷縷如同清水注入了墨汁中，辟開了渾濁而白淨的流注。
"這是李公子吧。"不知何時蕭笙已站在了身後，輕聲問道。試探的語氣中夾雜著隱隱的期待。
我輕輕點點頭，回過頭卻看見李世民蒼白的臉和失去血色的嘴唇。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漸漸滋生，他一隻手捂住早已將衣袖浸濕得鮮紅的胳膊。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在隱忍著極大的痛楚，而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微笑。
"公主……"
清嘉將繃帶在他受傷的胳膊上係好了最後一個結，然後如釋重負地抖抖裙擺，將散落在上麵的棉絮抖掉。
"到底出了什麼事，那天晚上你為什麼不告而別？"我瞥了一眼他的胳膊，問道。
他苦笑一聲，"那天晚上我等你的時候，碰到了一群形跡可疑的人。他們雖然穿著便裝但卻在靴子上漏了餡，那種黑緞踏雲削隻有禁衛才會穿的。我和他們交手之後，寡不敵眾落了下風。幸好趁著夜色暫時擺脫了追捕，第二天發現捉拿我們兄弟的告示貼滿了洛陽城，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來薰閣？如果你在那兒，幾個時辰前我就可以找到你。"
"宇文智及層親眼看見我和韋珪相熟，我怕躲到那兒會連累李大哥他們。"
怕連累李大哥，我看他怕連累的另有其人吧。心裏泛過一陣酸澀，我冷冷地說，"沒想到你還挺重情義，早知道就不該救你。就讓你暴屍荒野，倒也成全了你舍己為人的情義。"
李世民抬頭看看我，明淨的目光中有些不解，無辜，垂眸低首像是在思索到底有什麼地方讓我不高興了。看看蕭笙和清嘉微微詫異不解的神色，我也覺得自己這氣實在是生得莫名其妙。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聲問道："你能不能走？"
李世民一個彈跳伶俐地起身，拍拍身上的雜草，身形矯健而利落。
"我大哥現在在哪兒？"
我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這應該問你呀。"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