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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光垂目,看向自己的雙手。
手指修長而尖細,姣好若女子。指甲外沿青色的熒光,讓他略帶不快地想起那上好的金盤膾魚,一刀又一刀,薄薄地片下去,刀鋒溫柔過處,魚肉細致腥鹹的肌理。
“他拒絕?”
“是。”
答話的人站在華堂高照的燭火下。燭火豔麗異常,而這被映照的人卻意外的給人以清爽的感覺。白發自肩頭瀉下,如薄雪般清晰而堅冷。
公子光抬頭看他,不由得眯了眯眼。深黑色的眸子染上一片光影,於陰戾外帶了些別樣的殺伐氣,而這殺伐氣卻是濃豔的。
並不是由於室外那漸漸明朗起來了的陽光。
也不是由於室內那漸漸燒到了殘的紅燭。
他一字一聲地念出眼前的人的名字,一個字連一個字,一個字比一個字低,在喉嚨深處,帶出一片血味。
“伍、子、胥。”
“臣在。”
公子光又把眼光垂下去,帶著三分漫不經心:“哦?這麼快就自執臣禮了?”
“吳王僚已死,季劄又不願即位,這吳國江山,已是您的全文閱讀揮刀家族。”
公子光眼角微微一抬,自深而細而黑的眼睛深處,忽然閃了閃。
“還有公子慶忌——吳王僚的兒子,吳國的第一勇士。”
“我會安排。”
伍子胥以波瀾不驚的語調說完,微微躬身,轉身就出了門。
是年初春,吳國公子光聽從謀士伍子胥的計策,以刺客專諸暗殺吳王僚。
吳國先王壽夢膝下有四子,而以第四子季劄最賢。壽夢欲傳位給季劄,而季劄認為嫡長繼承才是正統,不願接受。於是壽夢傳位給長子諸樊,要求自己的兒子們以兄終弟及的方式傳位,最終一定要讓季劄當上吳王。
諸樊出兵楚國以求速死,並如願戰死,傳位於餘祭。
餘祭仿效哥哥,出兵攻越,亦戰死沙場。
夷昧即位,不久病重,要傳給季劄。季劄卻還是堅辭不受。
王位遂傳到夷昧之子,僚的手裏。
他認為那王位該是他的。他的父親,是諸樊。而他,是公子光。按照嫡長繼承製,在諸樊死後,他本該是吳王。
得不到的,就搶回來。
現在終於如願以償。
他長噓一口氣,帶著笑意,將麵前的帛書投入火中。
那是季劄的信。
在密謀暗殺吳王僚以前,他已通過伍子胥把持了朝政,隨便選了個理由,將季劄調去出使別國了。吳國地處東南,路途又難行,季劄即使聽說了什麼消息,也是趕不及回來了。
在吳王僚被暗殺後,他一邊平抑朝野議論,排除異己,一邊卻做足姿態,空著王位,宣稱等季劄回來即位。
這封信卻是季劄回來後呈上的。
他的回答,和他以往回答壽夢、諸樊、餘祭、夷昧的並無不同。
公子光知道他不會接受。
季劄極聰明,這一生在刀光血影中過,卻片葉不粘身,聲名如白璧無瑕,天下人皆稱頌他的賢德。他怎會在此時此刻接下這汙穢的王位,並背上殺害吳王僚的嫌疑?
他在信中隻稱讚他公子光的年輕勇毅,睿智英明,請他早日登基,並順帶一提,自己是奉了吳王僚的命令出使的,此番回來,也該去向吳王僚複命。
公子光沉思著,緩緩開口:“來人,備馬。”
“殿下去哪裏?”
他抬眼,在眼角綻開一絲沒有溫度的笑。
“吳王僚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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