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陵南喊了一聲“外婆”之後,扶著她坐下,“我回來有一段時間了,有空就過來看看你和外公。”
承歡聽著他們的對話,猜出了麵前這個婆婆應該是葉陵南生母的母親。
她走過去,也乖巧地喊了一聲“婆婆好”。
老婆婆看見她也是眉開眼笑,直點頭說:“好好。”她看看她,又笑著對葉陵南說:“這小姑娘長得俊,嘴巴還甜,你的眼光不錯。”
葉陵南也笑了,居然還擺出一副極為謙虛的樣子,“您少誇她,她這人不禁誇,一誇就喜歡翹尾巴。”
承歡原本想和老婆婆解釋,她和葉陵南不是那種關係。沒想到葉陵南一句話,把她兩的關係坐實了,還說她喜歡翹尾巴,但在老婆婆麵前也不好反駁,隻得一個人生悶氣。
老婆婆和葉陵南說了會話,就站起來,要張羅晚飯,“老頭子出去買茶葉了,一會就回來,等他回來我讓他殺隻雞,到屋後院子裏拔點青菜,你們晚上就留下來吃飯吧。”
葉陵南扶著她,說:“外婆,不用了張羅了,我們一會就回去。”
老婆婆顫巍巍著身子,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他,“不留下吃飯嗎?好不容易來一趟。”
葉陵南點頭,“不了,我一會還要送承歡回去。”
老婆婆很是不舍,轉頭過來問承歡,“小姑娘,就留下來吃個飯,我和老頭子早點做,你們吃吃再回去。”
承歡哪裏好拒絕,葉陵南故意提到她,不就是存了這心思。
“好,我們那就吃過飯再回去。”承歡應了一句,然後趁著老婆婆不注意的時候,惡狠狠瞪了葉陵南一眼。
這廝居然還朝她笑了一下,然後對老婆婆說:“外婆,那我們先去看看媽。”
老婆婆點點頭,去拍了拍葉陵南扶著她的手,臉上的笑容有些淡了,帶著幾分哀傷,“去吧去吧,你把小姑娘帶回來,去見見你媽,她如果看見了也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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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婆婆家裏出來,又變成了葉陵南在前麵走,承歡跟在他後麵。
一路上他依舊沉默。
等出了村子的時候,他又彎下身,要背她。
他現在的神色比剛才更加嚴肅,承歡不敢多問,乖乖趴在他背上。
葉陵南就背著她在田埂上走著,遇到路邊開花的桃樹,還會讓她折上幾枝,拿在手裏。然後他背著她上了一個土包,土包不大,有兩顆一人高的常青樹,還有一座孤墳。
墳頭很幹淨,看得出是不久前剛剛被打掃過。
墓碑上麵有一個女人的照片,穿著白色洋裙,笑容淡淡的,是個標誌的美女,有一種淡雅的書香氣質。這就是葉陵南的母親,周琳。
葉陵南將承歡手裏的花放到墓碑前,跪下來磕了三個頭,並沒有說什麼。隻是他看著墓碑上女人的照片的時候,那種眼神很悲傷。
承歡也跟著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起身和他站在一起。
“在我大學畢業之前,一直不知道我我媽媽是誰。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過了一會兒,承歡聽著他緩緩開口,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在心底壓抑著什麼。
“但是她一直是葉家的禁忌,誰也不能提,更不會有人提。我那時候翅膀還沒硬,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找她。大學的時候選在c大,也隻是聽人說她曾經在那裏就讀過,我想找找有沒有線索。可是一直都沒有什麼結果。後來,我進入葉氏工作,有了些人脈,才開始暗地裏開始找人調查。隻是沒想到我還是晚來了一步,她在我找到她之前一個月,就已經去世了。”
承歡靜靜地聽著,不敢打斷他。
葉陵南苦笑了一下,繼續講下去:“她離開的時候才四十多歲,聽外婆說,是鬱鬱而終。這麼多年,她都過的不開心,去了倒也是好的,少受些折磨。外婆給我看了她留下來的一本相冊,裏麵最多的,是她大學時候的照片,穿著白色的洋裙,手裏經常捧著一本詩集,笑容燦爛而青澀。那些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上流人士都在背後說她是狐媚子,輕賤她侮辱她,可他們中多數人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有的甚至不敢公開提及,她不過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後來,我從外公口裏知道了一個埋在老頭子和我大哥心中最大的秘密。這些世家豪門,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可是卻比任何地方都要汙穢不堪。那時候的我,年少氣盛,怎麼忍得下。後來的事情你或許也聽說過,我差點搞垮了葉氏,老頭子一怒之下,將我送到了國外。”
“可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傷害行北,他是你的家人。你不應該讓白筱故意接近他,你差點害死他。”承歡有些忍不住開口。
“家人?”葉陵南自嘲地笑了笑,話裏隱隱透著一股子憤怒,“老頭子從來就沒把我當做葉家人看待,我是多餘的存在。我的努力,我的成績,在他眼裏什麼都不是,二十多年,他從未稱讚我一言半句。而葉行北呢?什麼事情對他來說都是輕輕鬆鬆,隻要有他在的地方,無論我多麼努力,別人都看不到。我讓白筱接近他,最後又讓白筱離開,不過是也想讓他嚐一嚐痛苦的滋味,嚐一嚐失敗的滋味。我和他有什麼不同?我甚至比他更努力!可是,我就算是再厲害,也抵不上“名正言順”這四個字。”
承歡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能說他自私嗎?如果換做她,說不定也會恨,也會怨。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葉陵南抬頭看了看頭頂湛藍的天空,歎了口氣,“說起來,其實我不是沒有想過收手。可是,你偏偏不該在那種時候,喜歡上葉行北。我喜歡了你那麼久,你卻輕而易舉地就這麼喜歡上了他。”他笑了一下,轉過頭來,看著承歡,“其實很多事都是命運弄人,我隻是沒想到,你把他錯認成我。如果那時候,我能早點和你說我喜歡你,現在的一切或許都不一樣了。”
他又笑了一下,他深深地看著她,“所以你就成了壓垮駱駝的那最後一根稻草。小歡,你那麼愛他,這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折磨了。而這種痛苦,這一輩子,我估計都逃脫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