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賢就這樣胡言亂語的哭了許久,終於哭累了停下,“我餓了。”
“殿下稍等。”季禪淵讓楚賢做到木板凳上,而後自己回身將早上藏被窩的饅頭掏出來。
“喏。”
“這”
“奴才再去給殿下找找。”
“不不用。”楚賢搶過季禪淵手中的白饅頭,從中間掰開,將另一半塞給季禪淵。
看著涼透的饅頭,楚賢下意識湊近鼻子嗅了嗅,沒有怪味。
繼而便啃了一大口,“好好吃。”楚賢含糊不清道。
季禪淵坐在一邊柴堆上笑著啃另半邊饅頭,“那便好。”
楚賢邊費力咀嚼著幹到阻塞呼吸的饅頭,一邊打量四周。
要知道皇宮向來是尊貴華麗的代名詞,不想這深宮之內,還有如此破敗的平房。
右側的小床,木質床腳甚至都已冒蘑菇了。
褪色的床被雖說疊的規規整整,仍舊透露著無法掩蓋的寒酸。
自己做著的這隻木凳輕輕一挪便會發出吱呀的鬆動之聲。
再看看昨日被自己掏出個窟窿的屋頂,此刻正透著陣陣涼風。
“奴才的小地方恐怕是沒有殿下住所那般自在,還望殿下不要嫌棄才是。”
“莫要喚我殿下。”楚賢將幹澀的饅頭費力咽下,而後一臉認真的看著季禪淵,“也莫要自稱奴才。”
季禪淵一愣,本又想叫‘殿下’,思索片刻後改口道,“所意為何?”
“你替我領了罰,我就是欠你的。”楚賢拍了拍卡著饅頭的胸脯,正色道,“我要喚你一聲兄長。”
“奴才不敢!”季禪淵登時從柴堆上彈了起來,他還沒有活夠呢。
“莫要下跪!”
楚賢也從小板凳上彈起,“反正再無第三人知曉,日後我都要喚你兄長。”
“殿下萬萬不可啊。”季禪淵欲哭無淚,雙手手腕被楚賢一握,“你若是不答應,我便命人將那權公公押到慎刑司去。”
季禪淵搖頭,“不可。”
“那你便答應我。”楚賢咧嘴一笑,“日後無人之時,你隻管喚我本名,如何?”
季禪淵哪有資格說不啊?
“奴才”季禪淵一頓,改口道,“我知曉了。”
楚賢滿意的點頭,歡快的叫了一聲,“禪淵兄。”
季禪淵麵上含糊應下,心道罪過。
“此番征途浩遠,將軍定是吃了不少苦,漠北環境之艱塞,非常人可以忍受,將軍的卓絕毅力,屬實叫人難不心生敬佩。”楚賢此話算是將季禪淵於遊神中拽了回來。
“殿下過獎,收回漠北乃是萬千大楚君民多年來的期願,末將並非一人在堅持,末將身後有千萬楚國君民,再苦再累都值得。”見楚賢舉杯,季禪淵亦不敢耽擱,跟著端起桌上酒杯回敬,二人隔空致意。
說此番話的過程中,季禪淵盡可能避開同楚賢的視線接觸,自顧著垂眸,做出謙遜姿態。
他沒有同楚賢平視的底氣,畢竟當年是他一句話都沒有交代便隻身離去。
在楚賢心裏,許是早將自己歸列為名利舍棄情誼之人。
可想楚賢在聽到自己這番話時,心會中有多少譏諷。
但楚賢卻依舊表現溫婉自得,似是並不多在意。
想來也是,當年季禪淵出征時,楚賢也不過十一歲,這麼多年過去,八成已將自己忘幹淨了。
縱使季禪淵如此說服自己,但正對楚賢的時候,季禪淵仍覺得自己是迫切想要尋找逃竄處的做賊心虛者。
局促,緊繃。
“好!”楚賢端著酒盞的手一抬,“將軍不愧是我湍溯第一武將。”而後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楚裴璋也欣慰的笑了,季禪淵固住不自覺發顫的雙手,跟著飲盡杯中酒。
似乎楚賢表現的愈加暢然,季禪淵便愈深一步於火熱。
最令受刑者焦灼的,並非判決下達那刻,而是等待判決的過程。
若是楚賢表現出哪怕一瞬間對自己的恨意,亦或是不屑之態,也能叫季禪淵心中有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