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禪淵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於是使了些法子脫身,這便是後話了。
這人看似獲得了自由,但新的問題很快便接踵而至。
沒有錢糧,沒有居所,再加上年事尚幼,招工的都不帶正眼瞧他。
如何能存?
但他要活,他想活。
即便食不果腹,居無定所,他依舊想活。
隻要有法子能飽食,他便做。
許是求生之欲為上蒼不忍,終是給季禪淵點了條求生之道。
順銀兩。
尋常百姓自然沒有多餘的銀兩夠他伸手,一段時日的摸索後,季禪淵找到了順銀兩的絕佳場地。
城中官爵逍遙處,錢財堆砌所,孿夢樓。
此等風月之地選客門檻高,官位不滿五品或是沒點財勢的,那是連入場之機都沒有。
內頭的姑娘優質,才貌雙全,別說朝中官人,就是知名詩人都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過。
季禪淵日常混遊於進出的官流之中,小手一夠,捏住物品,不論荷包佩飾,一概拽下,接著撒腿就跑,全套動作精準且迅速。
隻是,馬有失蹄,平時季禪淵拽的玩意個頭偏小,奈何某一日這官員的荷包分量太足,季禪淵方一用勁便被抓了個現行。
“你這死小孩,竟然敢偷爺爺我的東西!”那個滿麵橫肉,油氣側漏的官員拽著季禪淵的頭發將人帶起,另一隻手力道毫無保留的扇向季禪淵麵頰。
季禪淵挨掌的麵頰由痛轉麻,緊接著右耳像是被紗布罩住了一般,耳畔的聲音漸愈稀鬆渺遠。
整個過程恍然如夢,後來發生什麼季禪淵記不清也不想記清。
隻是閉著眼,蜷著身子任由那官員踢踹。
“這孩子沒爹娘的。”邊上的看客仿佛也想來參一腳,“這麼點年紀就在青樓門口行這般偷雞摸狗之事,打死算了。”
“沒爹娘是吧,那就讓老子替他們好好教訓教訓你!”踹打季禪淵的官員更起勁了,“呦,現在知道哭了這麼屁點大就敢偷東西,就是欠收拾。”
這是季禪淵第一次發覺,自己可能要死。
原來,這麼疼。
再次有意識之時,季禪淵雙目渙散了良久不能聚焦,隻依稀看到一迷糊倩影。
待他視線複明,才看到一張溫婉的笑顏,正使湯匙給他喂水。
“好生漂亮的眼睛,那畜生是如何舍得下手。”女人柔聲道。
此人便是錢媽,不過那會兒錢媽姿色尚媚,龜公酒客都還喚她錢姑娘。
孿夢樓的昔日頭牌。
道上傳說她曾是皇家歌姬,當然,為皇室唱歌的怎可能淪落到如此地步。
是私自偷逃還是被掃地出門?
是與情人私奔還是被負心人蒙騙?
無數說法各有千秋,終還是無從考證。
季禪淵於這孿夢樓住了半年,這半年當算是季禪淵記事起最暢然的時日了。
後來季禪淵便真被錢媽送入宮去。
如此,那些流言似是摻了幾分真。
不過,這非是季禪淵所在意的。
他在乎的,不過隻是下一頓,能不能吃上。
晚上,有沒有臥身之處。
到哪處謀生,他早便無感。
入宮後,季禪淵照錢媽的吩咐,於端妃麵前謊稱錢媽是自己娘親,並言自己未曾見過生父。
到後來,勵妃又令季禪淵對楚裴明道謊,說自己從小無父無母。
不過,這倒是事實。
看來,季禪淵應未算犯欺君之罪。
入宮後,季禪淵的三餐算是有了著落,住宿也能分到個馬棚邊上的小矮房,被褥枕墊雖說材質粗劣,倒也是一應俱全。
如此,季禪淵仿佛才開始真正活著一般。
彼時,他十歲,勉強混上了個“小飛龍使”跟著權公公一同喂養皇家禦馬。
雖說常被權公公打罵,好歹也算有了鐵飯碗。
不虧。
再有,也正是這期間,他遇見了深宮之中唯一靠托,大皇子楚賢。
也就是如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