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還是太弱了啊。
特西法對自己無不失望,最後還是有自知之明地選擇了放棄。
這已經不是他能解決的事了,強自加入也隻會給旁人帶來麻煩而已。特西法頹廢地想到,所以,父親才會總不讓他離開維克托單獨行動的吧。
特西法輕輕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皺縮眉頭,再看了一眼牢籠中的場景,臨走前抓住身邊青年的手指,叮囑道:“不能死。”
話音落下。
那位被賦予了帝國維克托之姓,卻明顯有著不屬於帝國的血脈,麵目如畫、瞳發漆黑的年輕人,也剛好把手裏羸弱的小羊羔少爺推出了地牢。
他聞言,笑著頷首繼續答應,嗓音一如的輕佻:“遵命。”
而待少年離開,再深入到這個牢籠的最內部後,維克托臉上的笑意仍在,卻早已不是剛才那副溫膩而好脾氣的模樣了。
冷冷的,冰冰的,像是覆蓋在臉上的一層麵具。
維克托看著地牢裏被懸吊著受刑的,幾乎不能再稱作是人的東西。
或者說,本來就不是人呢。
青年繼續漫步而下,笑意闌珊。
牢籠最深處,低矮腥臭的水窪之上,被穿透肩胛吊掛起來的軀體,枯瘦如柴。
向下,是一條血肉模糊的魚尾。
原本水波瀲灩的漂亮鱗片已經被硬生生拔去,如今被渾濁的髒水浸泡得血肉翻卷,呈現出一種近乎腐爛的藍白色。
腰腹處肋骨根根斷裂,骨刺穿破肌膚,深深紮進了肉裏。
不過幾眼基本的觀察,維克托已經踏完了最後一步,他把視線固定在了陰影裏猥瑣又叫囂的生物身上。
克裏斯隻看到了維克托的短暫離開。
一時玩得太嗨,克裏斯滿麵通紅,連被注視都毫無感覺,還在不住感歎著口中的神跡。
直到維克托嗤笑道:“嘖。平時不是最喜歡對著神諭搖尾乞憐?如今把神跡用在這裏,也不怕玷汙了你們神明的聖潔無暇?”
“你懂什麼!”
達克斯回首,惡狠狠地覷向維克托。
卻不敢動手。
刑獄長灰綠色的瞳孔裏是既嫉恨又畏懼的情緒。就算他這些年久居地下,也聽說過不少關於賽羅家族的這位認領回來的旁係的手段。
論狠,誰能敵過這些從來半點不把人命當命來看的貴族!
於是克裏斯隻能泄憤似的,越加發狠地抽動著手裏的刑具。
維克托並無諸如憐憫和兔死狗烹的多餘情緒。
哪怕受刑者是森羅國曾經最負盛名的“新星”,曾為帝國四處奔走,拚死抵禦外敵,立下過數不清的功勞,為人們所擁戴。
但如克裏斯所想。
在真正手握權柄的老牌權貴眼裏,就算冠與了新星之名,也不過是個玩意兒,給個好聽的名頭方便多利用兩年罷了,不值得他多費心。
驚動了維克托出麵的另有其事。
青年開口命令道:“不要弄死了。”
“為什麼?!”達克斯脫口而出,一時麵容都因為極度的憤懣和不甘,而有些扭曲,死死攥緊了手裏的長鞭。
“沒有為什麼。”維克托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新的預言已經下達。
混沌終會到來,神明即將降臨。
維克托也已經忍不住,想要去咬下甘美的第一口了呢。
然而,偏偏這次的預言隱喻太多,說得不清不楚,連他,也暫時沒有辦法抓出來漩渦的中心是誰來。
想到這,維克托輕輕地歎了口氣,似有憂鬱。
背脊的骨節卻峻懶地支在高台處,視線居高臨下,名劍蟄伏般讓人難以忽視。
當然心情不虞也是真的。
維克托看著眼前跟隻瘋狗沒兩樣的克裏斯,惡意的笑了笑:“哪怕有原因,你也不夠格知道。”
達克斯聞言,冰冷的瞳子迸發出洶湧的猙獰,如同一條淬毒的蛇。但隻片刻,他又狀似畏懼地埋下了眼色。
而維克托,他會畏懼一條狗?
笑話。
維克托又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牢籠裏不成人形的“人”,這會兒倒生出點奇異的嫉妒來。
畢竟,也不是每個在陰溝裏都快爛成骨頭了的人,還能撞上個這麼大的變數的不是。
把這位置讓給他多好啊。
維克托淡漠的長眸中殺意一晃而過。
但僅片刻,那雙眼就又恢複了矜貴的疏懶。
意思已經傳達到,維克托抬腳離去,他並不擔心達克斯有那個膽子陽奉陰違。而有他出麵,其他勢力多少也會顧忌幾分,再掃掃尾——
作為神明降生的迎接祭品,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