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江老太君用膳時也不喜旁人伺候,就隻她們祖孫兩人,鍾雪茹忙著給老太君添菜盛湯,自己卻沒吃幾口。
今年的浴佛節因為忙著鍾雨彥的事情,鍾雪茹沒抽出機會去寶善寺。時隔一年光景,鍾雪茹再一次站在寶善寺院門前,頗有一副時過境遷之感。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已經讓她無法安然地繼續做她的都督府三小姐,無意闖入了深宮,與一群人結下了緣分,便不得不身入局中,無法脫離。
江老太君看出了鍾雪茹有心事,也猜到多半是為了宮裏那些瑣事煩憂,她卻不便出聲寬慰鍾雪茹。身為都督家的姑娘,又生得花容月貌的麵容,想要置身事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她沒有與懷興公主生魂附體的經曆,隻要她身為京中女子一日,總會落入王侯將相的眼中,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罷,鍾雪茹都是他們致使都督倒戈的籌碼,薛氏想要讓鍾雪茹嫁到鄭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不是她的婚約對象是江元佑,皇子們想要搶婚,也是嘴皮子一動的事情。
一年前江老太君在寶善寺遇見了這個心善的姑娘,心中對她便已是歡喜不已,哪怕她不是自己的孫媳婦,她都想著若有一日有緣相見,認作幹孫女也未嚐不可。殊不知她與江元佑緣分如此之深,叫她真的成了自己的親人。江老太君時常感到寬慰,幸而她嫁入的是侯府,否則她這樣的女子入了宮中,未免可惜。
鍾雪茹一入寶善寺就四處張望著想要找到那位大和尚,臨近婚期,她說不忐忑都是假的。不是所有人都會有她這樣離奇的經曆,甚至於她至今都不能確定離魂的緣由是不是真的隻是昏迷不醒,她身子一貫健朗,隻要她小心一些,應當不會再重蹈墜落覆轍。但若因由另有其他,在她毫不知情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再度離魂,萬一附了個千裏之外的人,那該如何?
若是她再有任何意外,打了江元佑一個措手不及怎麼辦?
她不擔憂自己的安危,深宮都闖過一回,還有什麼可怕的,她隻擔心江元佑。他如今視她作光明,是他從死人堆裏來了又去之後抓住的那一絲光亮。若是人始終黑暗,仍能踽踽獨行,但倘若見得一回陽光,當他失去了照耀,是不是會墜入更深的黑色裏?
鍾雪茹不敢拿自己去賭江元佑的命運。
她壓根不知道,在下聘那一日,江元佑就已經到寶善寺尋過鴻玄大師。他們想到了一處去,卻又都沒有告訴對方知曉。
江老太君拜過菩薩,還有些事情相與住持相談,鍾雪茹不便打擾兩人,說好了一個時辰之後回來接江老太君回去,就出了千佛堂,叫住以為小和尚問了問。她不清楚那大和尚的法號,隻能憑著模糊的印象形容了一下他的樣貌,小和尚大約是新入門的弟子,撓著後腦勺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究竟是誰。
倒是有另一位年長一些的年輕弟子,路過是聽見了鍾雪茹第二次比劃,忍不住插嘴道:“女施主問的可是鴻玄師父?”
鍾雪茹不確定是不是,但有線索總比沒有的好,連忙點頭:“嗯嗯,正是,請問師父現在何處?”
“女施主問得巧,師父昨日方雲遊歸來,正在豁蒙樓的禪房內休息呢。”
鍾雪茹向兩人道了謝,二話不說便往豁蒙樓去。豁蒙樓即便是浴佛節都鮮少有人前往,如今更是人煙寂寥,若不是偶爾蟲鳴鳥叫,鍾雪茹都要以為這是座廢棄的佛樓。她小心翼翼地順著樓梯往上爬,每至一層都會停下觀察一番,確定了不似有人在,才繼續往上一層。
直到爬上了第九層,饒是自小習武的她都感到些許疲累。她站在梯口,扶著牆喘了會兒氣,氣息剛剛理順,就聽見禪房門被人從裏推開的聲音。她抬起頭,朝那個方向看了看,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出來。
她正納悶著,就聽見:“女施主,請進吧。”
一年來一直想著這位神秘的大和尚,自然也是對他的聲音記憶猶新。這一聽見她立刻就確定了是當日所見,也就是他們口中的鴻玄大師,心中一喜,趕忙提起步子往禪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