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布置簡單利落,看起來就不像是長久住人的模樣,聯想起自己幾次三番來寶善寺都沒有見過這位鴻玄大師,鍾雪茹也大致明了了。她目光隻在周圍繞了一圈,就落回到大和尚身上,他還是與一年前她見著的時候一樣,指尖撥著念珠,他本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可興許是他的眼神過於明亮,望向她時嘴角又揚起些許笑意,總會讓鍾雪茹聯想起路邊算命的江湖道人。
隻不過,這位大和尚說得卻很準。
還不等鍾雪茹開口問,鴻玄大師便笑著說道:“女施主今日來,莫不是算姻緣的?”
鍾雪茹愣了一秒,搖頭:“不是,我是來……”
“你心中疑問,自是脫不開姻緣二字。”
鍾雪茹撇了下嘴,行吧,話都讓他給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離魂為因,姻緣是果,女施主這一番機緣,與那兩位貴人脫不開關係。命數天定,自不會再橫加幹涉。既已注定,女施主不必再多煩憂。”
她愣愣地聽了一會兒,才算明白鴻玄大師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有了‘果’,那麼就不會再有第二次嗎?”
鴻玄大師撥了六下念珠:“女施主可知,何為‘果’?”
“唔……”她想了想,“公主養好了身子,我識得了侯爺?”
“非也。”鴻玄大師搖搖頭:“時未至也。”
鍾雪茹疑惑地看著他,既然說了姻緣,她都快要跟江元佑成婚了,那還能有別的嗎?
鴻玄大師看出了鍾雪茹心中的困惑,又說道:“若非女施主,懷興公主不出兩年便將病逝。”
“啊……”鍾雪茹不禁發出一聲驚呼。懷興原本的身子差她是知曉的,剛成為懷興那會兒,她連走路都覺得費勁,她用了好些日子才將懷興的身子給養好,卻不知原來她的病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可是這不是在說她自己的事情嗎,怎麼又扯到懷興去了?
她想了想,忽然一臉恍然地看向鴻玄大師:“您的意思是……”
“不可明言,不可明言啊。”
“唉……”鍾雪茹無奈,左一句天定右一句不能明說的,既然這樣當初幹脆就別告訴她,省得苦惱了一年之久。
心裏知曉這大和尚不會給她解惑,鍾雪茹也不打算繼續久留。大和尚雖然說來說去都沒給個所以然,還又多拋給了她一個問題,但其中一點她卻想透了。既然所有一切都是天命,那麼她和江元佑的命數其實都已經寫好了,上天讓她意外成為了江元佑的光,若是上天足夠仁慈,就不會將光從江元佑身邊奪走;若是上天殘忍,那麼便是屍山血海,他若想走,她陪他走便是。
她無力去與天爭,難不成還爭不過自己的內心嗎?這一切一切,不過是她給自己徒增的煩惱而已。
想明白了這些,她似是卸下了心頭的重擔。她淺笑著看向鴻玄大師,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禮,與他告別後,不帶任何留戀地走出了豁蒙樓。
待到鍾雪茹離開許久之後,鴻玄大師念完了第百零八顆念珠,裏廂才有人緩緩走出。
“多謝大師為少夫人解惑了。”年邁的管家手中拿著幾封信件,“老太君說,往後就不再勞煩大師再為我家少爺斷命了。”
鴻玄輕輕放下手中的珠串,瞥向管家的手,全都是江老太君為她那孫兒求算的命數,她總是擔憂他會讓自己就這麼死在沙場上,與他的父輩一樣。雖說永安侯府一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人之常情,總指望著活著的人能一生順遂無憂。
而如今,那位年輕的侯爺已經無需任何人去擔心了。
“貴府的少夫人。”他撚著桌上還未讀完的佛卷一角笑道,“是個有福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