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騰聽到劉輿介紹,頓時恍然,指著那青年道:“慶孫兄,這便是令弟劉琨劉越石嗎?哎呀呀,久仰久仰。”
那青年正是劉琨,長揖道:“公舉兄大名如雷貫耳,在下就是劉越石,剛被太尉隴西王辟為府掾。”毛騰喜道:“常聽馬子全說越石和司隸府的祖士稚都是洛中俊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劉琨笑道:“毛兄過獎了,不過馬子全兄的武藝和足下的箭術,可是令我佩服萬分。”
毛騰笑道:“不過雕蟲小技,哪如越石賢弟文武雙全。改天要不為毛某引見下祖士稚,毛某對他亦是傾慕不已啊。”
劉輿笑道:“越石和祖士稚外出公幹以歸,要尋他自然容易。不如今天我們三人且喝他個痛快,一醉方休如何?”
毛騰與劉琨皆道:“好!”
三人在廳內已經酌飲半晌,劉輿兄弟俱是好詩文清談之人,所談盡是建安時期的詩文。劉輿推崇王粲,而劉琨卻獨愛魏武(曹操),二人爭來論去,卻是各執一詞。毛騰趁機說道:“其實依某所見,魏武詩作,實為建安以來第一人。雄渾豪邁,盡顯霸氣。非王者莫能為之。”劉輿卻搖頭道:“劉某卻並不認為他是王者,故作忠誠,卻自比文王,篡位之事卻留於魏文帝(曹丕)來做。真是一世的奸雄,其實他在世時篡位又有何妨,反倒還真有些王者之氣。這般遮遮掩掩,劉某甚是不屑。”
毛騰擺了擺手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漢獻帝數次以密詔謀魏武,而魏武卻一直不忘臣節,三個女兒都嫁給了獻帝。如果不是有魏文帝這個兒子,以任城王(曹彰)、陳思王(曹植)之輩,焉能謀朝篡位,說不定此後世人對魏武的評價,又會截然相反了。”
劉琨撫掌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真是絕妙好句。先秦以四言詩為長,漢魏又行五言詩,毛兄還真是銳意革新,竟有七言詩之舉,小弟佩服!”
毛騰連忙擺手道:“隻是隨心琢磨的幾個句子,算不上詩,順口而已。”心內卻是暗笑:“我會告訴你們這是五百年後的大詩人白居易寫的詩嗎?”
不過如今的文人大抵還是與唐朝文人的品味不同的,劉輿馬上便道:“公舉的詩雖然看似粗鄙淺陋,卻也直白通俗,作為一個兵家,實屬不易。”
毛騰登時咋舌,暗想到底還是時代不同啊。白居易的名作在如今文人眼中,竟是“粗鄙淺陋”的東西,不過也是,唐朝的近體詩比起魏晉時期諸多無病呻吟的古詩來說,還真夠直白通俗的。
不過毛騰並不是真要跟他們探討詩歌的,順著剛才的話題,毛騰說道:“不說魏武,畢竟他的後人還是篡奪了朝政。周公畢竟聖人,毛某也不敢誹謗。倒是像伊尹霍光這樣的朝臣,生前利國利民,唯獨妨礙了皇權,卻落下爭議的名聲。其實在某眼中,伊霍之事,不過幼主年長之後,過河拆橋的托辭罷了。”
劉琨忙道:“公舉兄,你醉了。”
毛騰一怔,也感覺自己在這個皇權社會如此不重皇帝的權威,的確有些大逆不道。揉了揉頭皮道:“真有些醉了。”
劉輿忽然笑道:“公舉怕是話中有話吧,伊霍之事……嗬嗬,莫非公舉是同情太宰汝南王與太保菑陽公了?”
毛騰猛地抬起頭來,暗想這劉輿果然深思敏銳,隻是他為何在史上不如劉琨出名?當即回道:“慶孫兄果然厲害。唉,太宰太保二公,其實也未嚐行伊霍之事,他們隻不過擋住了楚王的霸道之途。我想,朝廷應該要給他們一個合適的評議吧。”
劉輿點頭道:“劉某聽魯公府上人議論。汝南王乃宗室之長,如果不平反,恐怕宗室難安。而菑陽公,卻在先帝在世時多誹謗今上,又與賈氏有隙。時至今日,也隻有京陵公父子上書為其辯護。言辭也稍顯淡薄,京陵公老邁,太仆王武子(王渾之子王濟)又身染重屙,他父子即便有心也是無力啊。”
毛騰心中一亮,點頭道:“聽說王氏父子與衛太保可是親家。”
劉輿點頭:“太保菑陽公之子衛恒,是京陵公的女婿。楚王作亂時菑陽公一門受戮,聽說隻有衛恒的兩個幼子躲在京陵公家裏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