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這鬼天氣!”他嘟囔著彎低了身子,眼睛卻一刻不停地著巡視著遠方。他知道,這個時候哪怕眼前跑過一隻老鼠,他也會看到的。他伸長脖子,環顧四周,忽然發現一點亮光在眼前一閃而過,忽明忽暗。那是村東頭他本家二叔侯永貴家。“都快後半夜了,這老兩口咋還沒睡呢?莫非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有其它的事情?”一想到吃的,他腦子裏靈光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原來,這侯永貴兩口子,生有一男一女。女兒老大,嫁給縣城的一位什麼局長,那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這兒子便成了老兩口的命根子,恨不得天天摟在懷裏,生怕弄出一點閃失。這天下的事有時候真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像老兩口這樣嬌慣出來的孩子,按理說應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可是誰曾想,這孩子卻出奇地勤快。除了不愛讀書,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我咋看到書上的那些字,就像河溝裏的小蝌蚪,一個也抓不住。

侯永貴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那就不是一塊讀書的料。看著兒子早出晚歸,頂星戴月那麼辛苦,初中還沒念完,便讓兒子輟學在家了。他覺得,一個男孩,在農村有把子力氣、人勤快就行了。再說,一個在地裏刨食的莊稼人,念那麼多書有啥用,種水稻玉米要啥文化?

誰知道這孩子文化沒學多少,但心氣很高。聽說自己的二舅在大西北,軟泡硬磨非要去大西北找舅舅。老兩口經不起兒子的央求,淚汪汪地送走了兒子。半年的時間裏,兒子音信全無。急得老兩口似熱鍋上的螞蟻,卻幹著急卻沒辦法。有人去縣城,他捎話讓城裏的閨女打封信,問問她舅舅兒子到底啥情況。這事還不到兩天,他就收到兒子從大西北寄來的包裹,一袋玉米麵,裏麵還夾著兩張五元的票子。老兩口那半年來擠成疙瘩的雙眉,終於舒展開了。包裹剛好是昨天下午到的。老兩口既興奮又激動,一晚上都難以入睡。這不,老伴半夜裏從被窩裏爬起來,推了推旁邊的老伴,問他睡著了沒有。侯永貴躺在床上,就像躺在熱鍋上一樣,翻來覆去硬是沒瞌睡。見老伴推他,便一咕嚕爬起來,讓老伴點亮了油燈。

“看這樣子咱們兒子混的不錯呀!”侯永貴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有他舅舅照應著,肯定差不了。”老伴附和著,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張紙來,遞給侯永貴,說道:“你再看看信裏是咋說的,兒子都說啥了?”

“哎呀,你咋回事嘛,都給你說過幾百遍啦,孩子一切都好。吃得飽,住得好,一個月還有十幾塊錢的工資。兒子還說過一段時間,等條件好一點,就接咱倆過去住些日子。”侯永貴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支煙,湊到搖曳不定的油燈跟前,狠狠地吸了一口。這盒煙還是用兒子寄來的錢買的。那可是兒子掙來的錢呀!他美滋滋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吸進去的煙在他的肺裏打了個轉,然後又從他的嘴裏一絲絲一絲絲地吐出來。那煙便虛無縹緲,在他眼前飄忽不定,就像他看不見的兒子一樣,沒有一點真實感。人就是這樣,光憑一張紙幾句話,還是心裏不踏實。不過這些想法隻能放在心裏自己琢磨,千萬不敢給老伴說。給她說了,那就等於火上澆油,老伴會急瘋的。。。。。。

窗根底下的侯寶福,聽到這些話,心裏那羨慕嫉妒恨都冒出來了。突然,他腦海裏出現一個想法,他差一點喊出來,急忙捂著嘴,在空蕩蕩的院子裏轉了一圈。沒有什麼可以拿的東西,他失望地從能鑽進一頭牛的籬笆縫裏走了出去。

當他站在自家門口的時候,望著那破敗不堪的房子,他連進去的心都死了。

“明天一定要問問。”他嘟囔著徘徊在自家的門口。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m..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