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無禮的回答,本來就心情不好的綾乃更加憤怒了。她開始激動地大叫起來。
“現在可不是說大話的時候!你到底打算讓我重複幾次才算完啊?”
“——!”
都是因為那個給自己添麻煩的男人才導致事態失控。由於法忍受她的蠻不講理,和泉開瞪視著綾乃。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和泉!”
“好啦!如果有什麼理由就說說看?”
霧香的製止也很乏力。綾乃繼續假裝嘲弄挑撥,不停地給和泉的憤怒添風點火。
兩個人好戰的視線,在空中進發出了激烈的火花。
“…………”
瞬間——一個想要轉身全力逃跑的念頭閃現霧香的腦子裏。不過,豪無疑問,自己當然不能被這種念頭所左右,於是,霧香先發製人,把和泉的頭深深地按了下去。
“不,真是失態,我這次並沒有打算給自己找理由。實在抱歉。”
“…………”
雖然不是出自本心,和泉還是皺著眉頭照做了。既然上司都低頭了,自己也不能再這裏抱持一副傲慢的樣子了。
“……好了!”
綾乃也不得不同樣地收起了怒火,壓低氣勢,小聲地接受了謝罪。之後,霧香馬上抬起了頭,恢複了平常的語調。
“那麼,就趕快把狀況說明一下吧?”
“且說——確實像綾乃小姐說的一樣,最近我們總是失利,沒有一件好事,而且也確實不應該輸給內海那樣程度的家夥。”
“也就是說,他有同夥?莫非白侖哈魯特親自出手了?”
霧香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會。可是——這樣想來,也許會更加麻煩。”
“是自家人。”
“——嗯?”
聽了和泉的話,綾乃不停地眨著眼睛。
自家人——也就是說是神芷一族的某個人,是嗎?說起比白侖哈魯特更麻煩的人,分家的人可以除外。可是,會成為內海這樣的混蛋的同夥的宗家的人——
“——!”
綾乃睜開眼睛凝視著霧香。
“等一下,莫非……”
還沒有說完話,霧香好像已經預知了似地點了點頭。
“和麻。”
“……胡說……”
綾乃用嘶啞的聲音咕噥道。
“怎……怎麼一回事?”
“我不明白。”
霧香非常老實地回答道。
“可是,這是事實。他阻止了和泉的術,雖然是間接地,可還是從某種意義上幫助了內海。”
“等、等一下!為什麼和麻會做那種——”
綾乃立刻抿緊了嘴,她想起了前日從霧香那裏聽到的話,臉色突然變了。
“那個家夥,莫非是因為翠鈴——為了拉披斯而跟隨了白侖哈魯特不成——”
“我倒不這樣認為,也許正相反。”
“嗯?”
“內海是不是在新的萬魔殿升級了?”
“——!”
對,確實像霧香說的那樣,內海還有利用的價值。踏人過新的萬魔殿,目前可以確認的人隻有他一個人。因此——
“所以……隻要跟隨內海的話,就可以找到萬魔殿的藏身之處?”
“嗯。”
“所以……即使七瀨被擄走,也放之不管?”
“是啊。內海在社會上隻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對於一個被擄走的女子,是很難準備一個地方來監禁的,所以返回萬魔殿的可能性很高。而萬魔殿,應該也會接受內海吧。”
萬魔殿——白侖哈魯特,為了保護內海而不惜跟警察為敵。
既然作出於這樣強硬的行動,就說明他承認了內海的價值。今後他還會繼續隱藏身分以圖行動方便吧。除了內海,應該還有一個人。
“等……等一下……”
好像有一種無法說明的壓迫感在驅使自己一般,綾乃打斷了霧香的話。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這可以理解為非常有效的手段。可是——
“和麻確實是個極惡之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對於給別人帶來的麻煩。好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總是那麼平靜……”
傲慢,自以為是,殘暴,懶惰——如果要列舉缺點的話,花上一天也說不完。即使如此——
“那個家夥不會做這種事的……那、那絕不是他的做事方式。”
“是啊。”
一點都看不出為其辯護的反應,霧香淡淡地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到現在為止——回到日本以後的和麻,應該不會使用那種手段的。可是,如今的和麻已經變成了以前的,完成複仇之前的和麻了。必須注意的是,如今的他如果被阻止的話,連你也可能會殺掉的。他會把你當作其他人一樣對待的。”
“……說起以前的那個家夥,也是這樣危險嗎?”
綾乃提心吊膽地問道。也許是回想起了過去,霧香的臉上掠過一絲寒意,聳了聳肩。
“……這已經是……”
兩年前的事情了。
警視廳特殊資料整理室的室長已經內定了霧香——本來她也為此而接受了國家公務員1級考試,而成為了警察——為了研修而奔赴了倫敦。
他所在的地方是近代心靈術的發源地。研究心靈犯罪的對策,這比在日本有著無法比擬的優勢。
為了研究其曆史和實際功績,他持續學習實踐的每一天中——因為某一事件,霧香與他相識了。
周圍纏繞著冰凍的風,像死神一般的風術師。
最初還把他當成了犯人呢。他全身都散發著某種氣息,那是濃厚的“死亡”氣息。
雖然對他那種壓倒性的力量感到恐怖,可霧香還是果敢地追了上去,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會跟他一起戰鬥——
“最終,那個事件多虧了和麻而解決了。即使當時想表示感謝,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霧香好似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解釋著。
“雖然事件解決了覺得很開心,可最開心的還是,這下終於可以不用跟這個家夥呆在一起了。說實話,真的是不想再見他第二次了。”
話雖如此,可是最終還是無法忘記他,一直努力地收集有關他的情報。而且,大約一年之後,聽說“契約者殺掉了A1magest的首領艾維·萊蘇薩盧”。這些傳言隻讓人覺得是幻想——這是跟現在毫無關係的題外話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
綾乃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被如此嚴厲的批評了。可是想到他跟霧香初次見麵的時候,眼神不由變得灰暗起來。
“這麼說來,在日本你們的關係也相當不錯吧?”
兩個人親密地挽著胳膊,從愛情賓館街走出來的樣子——那不是與什麼“不想跟他呆在一起”、“不要想再見他”的話相悖了嗎?
霧香看著怒目而視的綾乃,苦笑著聳了聳肩。
“並不是我故意去接近他的,而是和麻首先跟我打招呼的。你也知道他那種態度吧。”
即使對於霧香來說,那也是驚天動地的再會。
不想再見第二次的男人,仿佛可以將死亡具現化,散發著不祥陰氣的男人,笑嗬嗬地輕薄地笑道,“喂——好久不見!”。是他先過來搭訕我的。
“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人竟然可以發生那樣戲劇性的變化。那天的事好像化作某種東西,讓人一整天都無法平靜下來。”
“——也許吧。”
綾乃暖昧地點了點頭。
確實,霧香所說的和麻的樣子,跟自己所熟悉的他完全是另一個人。到底要有什麼樣的經曆才能發生這樣的改變呢,完全無法想像。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綾乃想像著和麻過去的問題,而霧香隻是冷冷地回答著。
“完成了複仇也失去了自我?還是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這些事等他有空的時候,親自去問問不就明白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綾乃又繃起了表情繼續說道:
“和麻已經恢複到以前的他了。”
“嗯。你注意一下。已如今的和麻,為了殺掉白侖哈魯特做任何事都會不擇手段的。為了找出萬魔殿,如果有必要回到新宿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做的。為了結果,即使犧牲幾千人、幾萬人也會在所不惜的。”
“……”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現在的和麻比白侖哈魯特更加危險。如果不阻止他的話……”
“…………”
“——綾乃小姐?”
看著一直沉默的綾乃,霧香顯得很驚訝。注意到霧香的視線以後,綾乃抬起頭,無力地笑了笑。
“啊,對啊……必須想個辦法,如果不阻止的話,對吧……”
好像不是這樣的,這是毫無銳氣的口吻。因為阻止和麻是個不可能的難題——她並不這樣認為。
“有什麼問題嗎?”
“啊,嗯……也不能說是問題……”
綾乃孱弱地嘟噥道。
“和麻,真的喜歡那個叫翠鈴的女孩嗎……”
隻是為了這麼一個女孩,拚上了全部也不後悔。無論是倫理還是正義都拋棄不顧了——
“是啊,再加上對死於非命的美化,這些連想一想就夠受的了,對吧,綾乃。”
“不,不對。我沒有那種——,”
“我說,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霧香轉過身打斷了綾乃的話,嚴肅地宣告道:
“綾乃小姐,如果你不打敗翠鈴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為、為什麼?”
對於霧香的追問,綾乃感到不知所措。
“如今和麻已經困在過去的回憶裏了。不,直到今天一直都困在過去裏。他隻不過把這些一直都隱藏在心裏而已。”
“……那又如何?”
“—直隱藏在心裏的傷痕暴露出來的打擊,讓和麻失去了自我。為了讓他找回正氣,與翠鈴的‘過去’相比,眼前的‘現在’更有價值。而能做到這些的,隻有你一個人。”
“啊,我、我!?”
看著驚訝的綾乃,霧香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對,就是你。難道還有其他人?”
“嗯。這個……啊,你看比如煉,還有父親大人——”
“也許這兩個人也有效果,可是不論是煉還是宗主殿下,對於過去的和麻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存在吧?正因為這一點,所以綾乃小姐對於現在的和麻很重要。”
“很重要……嗎?我?”
“別嘮叨了。”
綾乃的臉頰立刻變得緋紅,霧香根本沒有聽她的問題,而是用力地聲援她。
“加油!”
“……我該怎麼做呢?”
綾乃用謙虛的語氣反問道。
都廳倒塌的時候,拉披斯——為了保護翠鈴,和麻竟然向綾乃兵刃相向,這也許是無意識的動作吧。正因為如此,才可以說這是毫不掩飾的,從內心裏做出的行為。
為了保護更重要的人,和麻揮動了風之刃。也就是說,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呢——)
綾乃露出了求助的神情。
“我很期待你呢。”
霧香繼續不負責任地聲援著。
“阻止那個男人,同屬一族的你最稱職了。”
和泉也理所當然地把責任推給了她。綾乃已經無處可避了。
“啊,這個、這個……”
綾乃暫且把話題繞開了。她並不認為自己可以把和麻改變過來,為了挑戰這巨大的嚐試,首先必須找到和麻現在身在何處。
暫且從這裏開始問起。答案很簡單。
“雖然不知道他以哪裏為據點,但是已經差不多查出來他大約在做些什麼。他現在好像在一個個的獵取第二階位的資格者。”
“——種?”
突然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單詞,綾乃不禁疑惑地歪起了頭。
“啊,那是萬魔殿能力者的稱呼,最近好像很流行。他們現在就好像處於種的狀態,通過不斷地向第二階位、第三階位升級,總有一天可以成為巨大的存在而覺醒,好像就是這麼個意思。當然,也有次世代的種族的意思。”
“是能力者們自己起的名字嗎?”
“好像當事人也這樣認為。”
“不對?”
麵對綾乃的追問,霧香輕輕地搖了搖頭。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是這個名字好像是一夜之間傳播開來的。”
“那麼,是萬魔殿給起的名字?”
“也許。如果是這樣的話,種這個名字還挺合乎條理的吧?孩子們一定都以為自己是種子選手呢。”
“其實,隻不過是培育種子的溫床而已。”
接著綾乃的話,霧香點了點頭。
“他們所期待的是種子孵化的時候——這也是他們的養分被吸收幹淨,失去一切而破滅的時候。”
“哇!真卑鄙……”
聽到這充滿邪惡的命名,綾乃皺起了眉頭。她飽含同情地繼續說道:
“再加上被和麻所獵殺——真是欺人太甚。”
而且,現在正是和麻暴走的時候。於是,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種不祥的感覺,綾乃提心吊膽地問道:
“莫非——全部殺光?”
霧香輕輕地搖了搖頭。可是,現在安心還早了點。
“還活著。確切的說是還沒有死。也許我應該這樣說。”
“……難道有那麼殘酷嗎?”
“肉體上的傷害到沒有什麼。經過治療應該還可以恢複正常的日常生活。問題是心理的傷害。”
“比如由於過度恐懼而失去自我?”
“嗯。”
本來隻是開玩笑的話語,沒想到霧香卻嚴肅地點了點頭。綾乃僵硬的笑臉一直持續了很久。
“——嗯?”
“和麻打算從資格者的記憶裏分離出萬魔殿的所在地。所以,使用了奇怪的詛咒道具直接從大腦裏取得情報。”
“你說直接從大腦裏——”
“就如我所說的,直接!他直接把手指穿過頭蓋骨,再深入腦髓,以此來獲取記憶。”
“啊……”
想象起那種光景,綾乃的臉色不由得一下子變綠了。與此同時,她突然想起了一點疑問。
“手指伸人人類的大腦中,人不會死嗎?”
“這個,也要看什麼場合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即使被鐵條刺入頭內,卻仍舊可以走到醫院就醫。大腦雖然是人類最重要的器官,可是受到損傷卻並不一定就會直接導致死亡。
“而且這次的場合,對大腦完全沒有物理性的損傷,頭蓋骨也不會留下痕跡。隻不過疼痛好像非同尋常,所有的人都被嚇壞了。”
“……能治好嗎?”
“隻有神仙才知道。”
“……………………和麻……………………”
從來沒有過的痛苦,還有沉重的心情,讓綾乃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自己曾經一直依賴的夥伴的名字。
越聽那個男人的行為越不像綾乃所認識的那個和麻。說實話,難以置信——不,是不願意相信。
“真的是和麻嗎?他?”
“有很多的目擊者。身份不明的‘風之使者’,已經成為資格者們談論的話題。”
“是……嗎?那個,可是……?”
“什麼?”
“你說一個一個地獵取,目標隻是在新的萬魔殿升級的那些人嗎?”
“不。”
霧香立刻明確地予以否定了。
“那不是沒有意義了嗎?”
就算資格者們知道什麼情報,可那也隻不過是舊萬魔殿的記憶,這不是沒有價值嗎?因為這樣的地方已經被摧毀了。
“到底在考慮什麼呢,那個家夥?”
“這點是否正確,如果不親自問本人的話是無法知道的——如果隻是推論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
綾乃輕輕地點點頭,繼續催促著。於是,霧香開始講述起來。
“萬魔殿——是白侖哈魯特進行遊戲的地方。”
“遊戲?”
“嗯。雖然無法想象他自信和從容的根據,可是白侖哈魯特——已經讓和麻真的憤怒了。本來就是——遊戲。雖然現在萬魔殿還沒有顯出原形,可是也隱藏不了多長時間了。現在隻需要等待它被找出來就可以了。”
就好像RPG遊戲的主角們通過冒險聚集在倫敦,找到魔王之城一樣——
“和麻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也一定這樣想。‘萬魔殿並沒有被完全隱匿起來。隻要收集情報揭開謎團,一定可以找到其位置——也許。”’
對於最後一句話,綾乃仍然沒有自信。
“‘也許’是嗎?”
“那當然了。畢竟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嘛。”
霧香冷靜地回答道。
“可是,姑且先這麼說吧。至少,那個和麻因為憤怒已經失去了自我,應該也不會注意到這種事吧。不過目前還隻是推測而已。”
“——那到是。”
“那麼,就是這麼個情況——拜托了。”
“…………”
霧香一副笑臉,好像把所有的麻煩事都推掉了似的,綾乃則半睜著眼睛瞪著她,然後視線一挪,轉向了跟上司一樣眼神的和泉。
也許是霧香已經事先吩咐過的原因,和泉也跟她抱有同樣的感覺吧。綾乃深深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到底要怎麼做嘛?”
當然,沒有一個人回答。
4
在幹燥的風吹拂的公園裏,和麻一個人仰望著天空。
周圍,沒有一個人影。
在萬魔殿得到力量的資格者們開始變得徘徊不前。新宿正在發生變化。
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們消失了。
相應地,本應該在廣闊的公園裏出現的流浪者的集落,如今也一個不剩地消失了。當然,這不是政府的成果。
就如字麵所表述的一樣,他們被資格者們徹底地“驅逐”了。
如今新宿所有的公園都變成了資格者們的會戰場。看著眼前飛來飛去的火之玉與電擊,大部分的人立刻就逃離子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