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春沒多說,跟上鄭悸的腳步。
兩個人直挺挺地走出餐館。
江守春說:“給我吧,我提著。”
鄭悸掂起手,那金屬提手就滑到江守春手上。
“在哪裏啊?”江守春問。
嘻嘻,鄭悸笑:
“麻煩江師傅開車走一會了要。這邊中午吃飯的可多了,擠來擠去很難受的,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吧,這家店我小時候就常去的,好吃得很哦!”
方才其實江守春一直就提著一股氣,此刻她才放鬆下來。
“好啊!江師傅上班了。”她說。
那店實際不遠,在附近一個小區的大門邊上。
江守春的車就掛在路口她看得見的地方。
兩個人走進店鋪。
店鋪裏麵人不多不少,還有一個兩人桌留給她們。
“吃什麼啊?看看吧。”老板說。
“羊肉粉好吃,試試?”鄭悸在江守春耳邊輕輕說。
江守春點點頭。
“兩碗羊肉粉,都加煎蛋。”鄭悸點了餐。
那個兩人桌著實有些小。
江守春坐著,感覺對麵的鄭悸離自己那麼近。
實際,如果對麵坐著的是個胡子拉碴的大叔,江守春可能並不會緊張局促,奈何麵前的人是鄭悸。
既然是鄭悸,那就是不一樣的。
鄭悸噗嗤一笑,她打開自己的包,又關上自己的包。
那包發出哢噠的一聲。
“江守春,你在緊張什麼啊,”鄭悸笑。
江守春也跟著笑,然後說:“不知道。”
江守春打開自己帶來的那飯盒,裏麵是小炒肉,她夾起一筷子到碗裏。
鄭悸又笑。
“那個,其實晚上我可以來接你的。平常我接完你回家之後也還是會繼續出去跑車的,晚上掙得也多些。”江守春說。
“好啊,你來接我,”鄭悸說,“那我呢,就給江師傅加班費。”
“嗯。”
冒著熱氣的兩碗粉被端到麵前。
鄭悸講起了故事:
“以前,我在北洲大學讀書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半夜,十一點多的時候吧,我忽然就好想好想吃羊肉粉。於是我就在軟件上搜北洲哪裏有羊肉粉,結果離北洲大學最近的一家也好遠好遠。但是,第二天我還是去了,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地鐵去的那家店,花了七十塊錢吃了一碗粉。結果那粉超級不正宗,非常難吃。回去的路上,我就想啊,我到底為什麼要來呢?而且就算那粉那麼難吃,我還是吃完了。後來,我回到南渡,下了飛機我馬上就在機場吃了一碗羊肉粉,可是那粉也還是不是那天晚上我想吃的味道。後來,兜兜轉轉,我才明白,我想吃的就是這家的粉,因為我從小學一直吃到高中,所以我的記憶裏麵羊肉粉就該是這個味道,其他的羊肉粉都不是我想找的。我也不是想吃羊肉粉,或許隻是想家了。這段故事呢,就是我和這家羊肉粉的故事。”
江守春聽完了,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兩個人就像深海裏的兩條盲魚。在沒有光明的世界,你看不清對麵是什麼模樣,你可以問,但是同樣你也可以聽。
聽她講自己的一切,又或者,你說自己的一切。
語言是互相感受的觸須。
江守春聽完,開朗地笑,她知道好的傾聽者不需要點評。
“江師傅,你呢?你是在哪裏讀的書呢?你總是和我聊你平常遇見的事情,我也想聽聽你以前的事情。”鄭悸說。
“嗯……我想想。我呢,我小時候在一個小縣城長大……”江守春邊想邊說。
便說,便聽。
前幾天,小區中庭栽種的桂花開了。
花開的時候,江守春如以往一樣賞花。太陽光和桂花好像是一樣的顏色,鮮一樣的亮黃色。
江守春找到一株不繁不寡的枝幹,上麵桂花好像在畫中一樣,不多不少。
江守春拍下那花和光,他們有一個去處。
她在想鄭悸。